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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园丛话》、《归田琐记》都记载过“天下第一清官”张伯行的事迹。清康熙时他做江苏巡抚,严拒下属送情送礼,传檄公示道:“一丝一屑,我之名节;一厘一毫,民之脂膏。拒一分,民受惠不止一分;取一文,我为人不值一文。谁云交际之常,廉耻实伤;若非不义之财,此物何来?”而且说到做到,谁知却惹恼了同城的总督噶礼。
噶礼为满洲亲信,习惯贪污受贿,张伯行要当清官,很碍他的事,便不断向皇上打小报告,说张“专事著书,猜忌糊涂,不理案牍”。康熙四十九年江南乡试,噶礼伙同考官贿卖举人,得银五十万两,张伯行接到举报,上疏参他。他却抢先出政治牌,反告张包庇戴名世《南山集》一案,奏云:“《南山集》刻板在苏州印行,伯行岂得不知?进士方苞以作序连坐,伯行夙与为友,不肯捕治”,都是要杀头充军的罪名。
督抚互劾,朝廷不得不派大员来查,噶礼有钱有势多方活动,张伯行一贯清廉不会交际,于是认定:贿案虽然属实,其罪只在考官,噶礼应予免议;张伯行虽与戴案无涉,参噶礼却是“妄奏”,当革职赎徒(罚款抵刑)。幸亏康熙想做明君,想保清官,另派人来复查,“复谳仍依原议”。这下圣心不悦了,谕云:“噶礼屡疏劾伯行,朕以伯行操守天下第一,手批不准,此议是非颠倒,着九卿詹事科道察奏。”就是要群臣会议,来评判噶、张的是非功过,但察奏的结果,仍是“互劾失大臣体,皆应夺职”。
皇上明明讲了“此议是非颠倒”的重话,为何还不把颠倒的是非再颠倒过来,还要混淆是非,各打五十大板呢?岂不是俗话所说:“贪官人缘好,人人都想保;清官自管清,个个都不亲”的缘故么,清官委实不容易当呀。
但康熙毕竟可算是位明君,他需要保全“天下第一清官”。噶礼政治上整人得利,利令智昏,又揭参江宁知府陈鹏年《重游虎丘诗》“诽谤”,想再制造一桩文字狱,以转移视线,并立功补过,这回却打错了算盘。康熙正在为群臣不明是非生气,遂谕云:“噶礼操守,朕不能信,若无张伯行,江南必受其朘削一半矣。即如陈鹏年稍有声誉,噶礼又欲害之……互劾之案,大臣往谳,皆为噶礼所制。尔等应体朕保全廉吏之心,使正人无所疑惧,则海宇长享升平之福矣。”这样张伯行始得留任,噶礼则终被革职(几年后他谋杀母亲未遂被赐死,则是别一案件,与张伯行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