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晚的大地是万籁俱寂。而星空和宇宙则是永恒的宁静。地球是喧闹的。(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3页,陈嘉珉辑)
2. 人类社会则不止是喧闹,更多的是忙乱。(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4页,陈嘉珉辑)
3. 熟悉和研究《心经》的都知道《心经》有如下的层次:一、以五蕴、六根六尘和十八界来说明人生宇宙的结构和框架模式。二、以颠倒梦想、挂碍恐怖、苦厄等来说明人生的精神—心理的感觉与承受的因果关系,(否定:挂碍,恐怖,颠倒梦想;肯定:究竟涅槃——陈嘉珉)并纳入“四圣谛”的苦谛和集谛之中。三、用色空对立统一的关系,突出佛法“缘起性空”,即以般若之理,为世俗人生指示解脱的途径,并纳入“四圣谛”的道谛中。四、如法(般若)修行,达到主体精神—心理乃至生命的解脱和成就,并纳入“四圣谛”的灭谛(涅槃)之中。(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4页,陈嘉珉辑)
4. 在资粮道、加行道、见道、修道和究竟道这五种层次的“因位”上,还有相应的“果位”,也就是不同级别和层次的“学位”、“职称”。从色界、无色界天人到罗汉、菩萨乃至佛。如修四加行可得十七种色界天人果,修四静虑可得四种无色界天人果。修究竟道可得“声闻四果”——四种阿罗汉。再往上,广修功德,就可以从一地菩萨逐渐升至十地菩萨,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无上正等正觉而成佛了。(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47页,陈嘉珉辑)
5. 佛教瑜伽唯识学认为,从资粮道到究竟道是一个极其漫长的宇宙生命的过程。“无始时来界,一切法等依。由此生诸趣,及涅槃证得”,要成就一个菩萨,如果因与果结合计算,要经过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佛地这四十一个阶段,仅资粮道一位,就有十住十地十回向,这么三十个阶段,在时间上称为一期“阿僧祗劫”。“阿僧祗”的汉语意思就是无量数,劫是宇宙成(生成)、住(稳定)、坏(衰变)、空(空冥)四大过程的统称,又分小、中、大三种劫,小劫1600万年,中劫32亿年,大劫128亿年。三大阿僧祗劫不知又当为多少个大劫了。(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47页,陈嘉珉辑)
6. 从这里也可以看到,从资粮道到修行道,都是在向烦恼作斗争,都是力图从苦谛和集谛的十二生死缘起中得到解脱。到了究竟道,就彻底地断除了“颠倒梦想”,解除了十二缘起这条系缚生命的生死链条,而使自己的生命和精神都得到了新生,得到了自由 进入了“灭谛”。(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47页,陈嘉珉辑)
7. 《西游记》在第十九回“浮屠山玄奘受心经”中杜撰了一个鸟巢禅师向唐三藏传授《心经》的故事。唐僧在高老庄收了猪八戒后,路过浮屠山,向鸟巢禅师询问去西天的路径,鸟巢禅师说:“路途虽远,终须有到之日,却只是魔障难消。我有《多心经》一卷,遇魔障之处,但念此经,自无伤害。”《西游记》还在文中赞叹说:“此乃修真之总经,作佛之会门也。”以后每当唐僧遇到魔难,就要默念《心经》,于是就有孙悟空救驾,佛菩萨解难的场面出现。这是《心经》对当时社会心态的影响而在小说及其它文学作品中的反映。在曲折的人生旅途中,谁也免不了会遇上一些磨难和苦厄,“但念此经,自无伤害”——这是众多信众对观世音菩萨(即观自在)和《心经》的确定认识。(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49页,陈嘉珉辑)
8. 唐元和(806-821年)年间,满头白发的白居易听说了鸟巢禅师之名,于是就去拜谒。白居易在树下礼拜后说:“老师父,您这么一把年纪了,呆在树上既不方便又很危险,还是下来,回到寺庙去吧。”鸟巢禅师在树上说:“太守大人,你的官职这么高了,泡在官场里才太危险了,还是进入佛门吧。”白居易说:“弟子坐镇江山,怎么会有危险呢?”鸟巢禅师说:“官场中的荣辱得失、利害是非太多。加上这个充满危机的社会,如同熊熊的大火,会无情焚毁一切的。你在其中或得意于青云,或失意于穷途。得意则忘形,失意则生怨,难免党同伐异,怨恨憎恚,喜怒哀乐,机心算计。这种种情况,烦恼哪有稍息之时呢?这样又苦又累,怎么会不危险呢?”白居易听了肃然起敬,问:“照师父这么说,是应皈依佛门以求解脱。但我自小学佛,几十年来,还没有入门之处,请师父指教。”鸟巢禅师说:“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白居易不觉笑了,说:“这不过是三岁孩童都会说的道理,何必用来教训我这个老头子呢!”鸟巢禅师说:“这的确是三岁孩童都会说的,可惜许多八十老翁也没有做到啊!”这话如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地倾了下来。白居易心中一凛,“是啊,知道的未必行到,行到的未必达到。我学佛多年,满腹经纶,自己又身体力行了多少呢?现在还不得心安,功用又在什么地方呢?”他诚恳地向鸟巢禅师致谢,然后打道回府,继续用功。鸟巢禅师的这一席话,对现代社会中那些拥有一些地位、权力和财富的人,也同样是值得深思的。(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50页,陈嘉珉辑)
9. 【磨难,考验】司马迁在其《报任安书》中说过一段非常深沉,常常为有心者留意的话:“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俶傥非常之人称焉。盖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51页,陈嘉珉辑)
10. “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野兽”,作为“天使”的人在主宰作为“野兽”的人呢?还是作为“野兽”的人在主宰作为“天使”的人呢?(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52页,陈嘉珉辑)
11. 人们在生活中常有种种合理的臆想:我为什么不能生得英俊或娇艳一些呢?我为什么不能有模特儿一般的身材呢?不生病多好啊!活一百岁多好啊!如电影明星的脸蛋、舞蹈家的风采、科学家的智慧、商人的富态、政治家的心胸,等等。这样的十全十美,从来不会赋予任何一个人。(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54页,陈嘉珉辑)
12. 阿赖耶识因是“藏识”,又是“异熟”,又是“一切种”,它的内容可以说涵盖了人生宇宙的一切,涵盖了人的全部精神和认识。若依唯识学加以系统的介绍,百万字的巨著也难以将其错综复杂的多层结构和包罗万有的内容和属性说得清楚。在知识和信息大爆炸的今天,更使阿赖耶识有了更多的证明,用现代术语来讲,它是我们面对的一切已知和未知的世界,是宇宙大爆炸前的那一瞬间的存在,也是宇宙大爆炸后在理论中推导和描绘的那个“黑洞”。借用遗传学术语,它就是遗传基因的密码。借用心理分析的术语,它就是人的无意识。但这一切并不能完全说明这个阿赖耶识,因为它不仅具有物质的、生命的生物属性,还有人类特有的社会属性。而社会属性这类“种子”的能量释放,又关系着人的道德品行、人事因缘及相应的吉凶祸福、荣辱得失。更何况在修行中阿赖耶识还是天国与佛国存在的依据,也是地狱饿鬼存在的依据。所以阿赖耶识本身就具备了空间的多维性、多层次和时间的无限性,当然更包括了内容的无穷无尽。本体宇宙是一,而现象宇宙无尽,阿赖耶识就是这两者的统一。“无始时来界,一切法等依。由此有诸趣,及涅槃证得。”再一次引用这个偈语时,其意义与感受就大不相同了。(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64页,陈嘉珉辑)
13. 阿赖耶识是神秘的,其深不可测,其广不可度,非成佛不能窥其全豹。(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64页,陈嘉珉辑)
14. 至于地狱之苦,人们认为是“神话”,是佛教编造出来吓唬世人的。如果对烦恼和业力不灭有清醒的认识,如果经过修持,通过四禅八定和开了“天眼”、“法眼”,并具备了“宿命通”,就会相信和看到这一切。(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73页,陈嘉珉辑)
15.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时空隧道,这个时空隧道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就是人人都有的这个意识——第六意识。时空隧道所通往的多维空间和时间,就是第八识——阿赖耶识。(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83页,陈嘉珉辑)
16. 【睡眠,梦】睡眠位有两种状态:一是无梦睡眠,一是有梦睡眠。无梦睡眠是意识的潜沉,意识的“明了”作用消失了,隐伏了。“但愿长醉(睡)不愿醒”,对痛苦难熬的人来说,这是一种临时的解脱;对于劳累的人来说,这是一种休息。不论解脱和休息,都可以说是对意识的一种“保养”,它当然乐处其中。而有梦睡眠则有梦中意识的存在。与散乱意识不同的是,理智和逻辑的力量更弱了,控制和督促理智活动的末那识——我的自我意识也更弱了,因此梦中意识较散乱意识更加自由一些。在梦中潜藏在阿赖耶识深处——比散乱意识更深一层的“种子”得以浮现,这些“种子”是深藏于阿赖耶识中的业力的信息,多数是过去,少量是现在或未来的。由于理智和自我意识控制的减弱,这些“种子”所带来的梦往往是大胆的,自由的,平时自己不敢想、不敢为、不能为、不可为的许多事情,都可以在梦中得到实现(或发泄或兑现或了愿)。有些梦以情为主,深藏的欲望肆无忌惮地在梦中显现;有的梦以境为主,常常被引入一种既熟悉、又陌生,似经历非经历的人事环境或自然环境中。有少量的梦,是未来“种子”的浮现,这是未来信息的一种超前显现,并在以后的生活中落实和显现,给人带来莫大惊讶。于是就有人因之而致力于对梦的预测和研究——弗罗伊德心理分析把梦理解为潜意识作用,但没有阿赖耶识“种子”学说这样严密和清晰,心理分折中许多难解的问题都可以在这些“种子”中得到解答。一般的人因梦境带来的苦乐二境可以产生相应的恐惧或欢快,但这都是短暂的,“如梦如幻”嘛,何必认真呢。有的人却可以在梦中进行创作,中国古代有一些诗人记录了不少梦中所作的诗,如苏东坡就有不少梦中佳作。有的音乐家可以在梦中作曲,或记录梦中所感受到的音乐再加修改和完善。有的科学家可以在梦中解决多年来难以解答的问题,如俄国门捷列夫在梦中破译了元素周期表等。当然,有不少业力信息的“种子”在梦中意识或散乱意识中一掠而过,没有给人带来什么感受,这类现象叫“刹那灭”,因其与“现在”的因缘太远或是“无记”性的,没有“现在”的业或果的作用,人们对它当然也就谈不上什么了。了解以上这些,能否产生对时空隧道的一种感受呢?在散乱意识和梦中意识中,人们突破了常规的心理状态,打破了常规的时间和空间状态,不自觉地在其中出入——时而过去,时而未来;时而破——对事物砸碎或分解,时而立——对事物进行调整或组合。不论意识怎样在事物的时间和空间中运行,不论它进入过去或未来,经过和处在的位置必须是——现在。(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85-86页,陈嘉珉辑)
17. 佛教的修行,就是要打破——扩大“现在”这个时间点,在刹那间洞见整体和全部的意识,解脱于时间轨道的束缚。所以佛教认为,见道开悟的人,是没有无意识、潜意识的;一切智、一切种智、大圆镜智的获得,就是把一切变为“现在”的明了意识,再也不用在时间和空间中周旋了,再也没有睡眠和散乱意识了。(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87页,陈嘉珉辑)
18. 人们习惯于思维的活动,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处于被动思维状态中——管不了自己的意念活动。该集中精力时不能集中精力,该认真工作时不能进入认真状态,想排除烦恼情绪老是排遣不了,想睡时往往睡不着。人们经常处于头脑不听指挥的这种无可奈何的状态中,要定谈何容易。无怪那些炼“气功”的人常说:“怎么老是静不下来呢?”(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88页,陈嘉珉辑)
19. 因为意识——第六意识的活动自己并不能做主,它的主人是第七意识——作为自我意识的末那识,末那识是第六意识运动的原动力。不论意识处于哪一种状态之中,也不论是明了位、散心位、睡眠位甚至是禅定位,末那职都在暗中发挥着主宰的作用。没有末那识的贪、嗔、痴等作为需要和冲动的执著,明了意识,甚至禅定意识都难以有贯穿到底的动力。而散乱意识和梦中意识也是因末那识的暗中牵动而东奔西跳。贪,美曰“理想和希望”;嗔,美曰“人格志气”;慢;美曰“荣誉”;痴,美曰“毅力和忘我”;疑,美曰“对真理的真诚而必须对知识进行检验”,这五大“根本烦恼”都是驱使意识亡命工作的动力。所以不对末那识进行一番整顿和调理,不对意识之火釜底抽薪,要想进入禅定乃至高层禅定是不可能的。但众多的禅定实践者并非是根治了末那识而进入禅定的,修禅入道,这本身也是末那识的那种贪欲和执著——这是比世间荣华富贵更大的贪欲——企图长生不老,成佛成仙,其价值就不可同日而语了。所以佛教常以“黄叶止啼”来自嘲,婴儿哭了,要东西,大人没有,于是顺手从地下拾起一片枯黄的树叶交到婴儿手中,婴儿手上有了这片叶子,也感新奇好玩,于是就止住了啼哭。一般人习禅入定,大多出于这种心态而进入。(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88-89页,陈嘉珉辑)
20. 定还是一种超强力量的明了意识,在有了相当的定力时,可以比较自由地深入阿赖耶识,在那个黑暗的迷宫里尽情地浏览,所谓“通三世,阅古今”的宿命通,就是深入禅定的结果。在定中,意识更如一辆驰骋于时空隧道里的战车,四面八方任来任去,好不自在。但禅定意识所得到的是现量不是比量,因为一进入比量——思维活动,就失去了禅定本身的意义。(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90页,陈嘉珉辑)
21. 在第六意识里确定了般若,就有了正知正见,就可以不受第七末那识的继续污染了。首先,般若在第六意识中进行扫除,把后天薰习的烦恼——身见、边见、邪见、禁见、见见逐步扫除,这是“见所断烦恼”。知见认识上的烦恼被消除了,第六意识就清净光明了,第七末那识对它就不能再污染,再控制了。另一方面,清净光明的第六意识配合禅定,对末那识展开进攻,末那识是大染源,知识认识的真理对它是不起作用的,它是把阿赖耶识执著为“我”的,阿赖耶识中所含藏的净秽种子都为末那识所执著。净种子被末那识执为“我”,那当然好,所以般若的正知正见对第六识的清扫不为末那识反对,而不净种子更为末那识所执著,正知正见对它起不了作用——纸上谈兵是不行的。所以末那识上的先天的根本烦恼,必须付诸实践来断,这被称为“修所断烦恼”,要“修所断”,当然得靠禅定的力量了。其实菩萨的六度波罗蜜,除般若波罗蜜是智慧力量——认识的正知正见外,其它如布施、忍辱、持戒、精进和禅那这五度都是实践的行为——修、修行,一直修到“修所断烦恼”干净彻底。末那识从染污的根本源变成了清净无染的识,它就不再是有漏的末那识,而升华为无漏的“平等性智”,先于它从有漏变为无漏的第六识则升华为“妙观察智”。随着六七二识的升华,阿赖耶识中的“一切种”也全部转凡成圣,转烦恼为菩提,于是升华为“一切种智”,又称为“大圆镜智”。相应之下,眼耳鼻舌身这前五识岂有不转化之理,于是前五识就升华为“成所作智”——“六七因中转、五八果上圆”,凡夫终于大功告成,解脱成佛了。(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95-96页,陈嘉珉辑)
22. 这实际上是一系列深度的精神——心理的自我变革,从小我到大我的升华。般若的实质是“我法二空”,就是消除主观和客观的壁隔。末那识的根本作用是“我”,因末那识的作用,浑然一体的宇宙生命和精神被这个“我”支解得支离破碎,支解就意味着痛苦,一体的和谐就意味着安乐,这是精神感受的根本实质。末那识这个“我”的存在,就意味着痛苦、分裂、生死……无穷的循环。当末那识升华为“平等性智”,无休止的分解过程结束了,一切都平等了,宇宙万物又重新成为浑然和谐的一个整体。和谐的心灵看到的、感受到的是和谐的世界,是安乐的世界。万事万物和谐为一体,彼此没有隔障,“妙观察智”当然就畅行于其间。没有私欲,万物平等,起心动念,不分彼此,皆可互通,皆可互成,“成所作智”自然毫无阻力地任运而行。宇宙万物浑然一体,融合无间,一即万,万即一,理事无碍,事事无碍,时间和空间都是因差别而缘起,既然这一切差别消失了,“大圆镜智”——静静地、永恒地在那儿照耀,宇宙万物就是宇宙万物,它们的存在就是存在,无须推理,无须证明,还宇宙万物的本来面目。去掉了狭隘自我强加给宇宙的种种片面的主观认识,就是“大圆镜智”。(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96-97页,陈嘉珉辑)
23. 【磨炼】有的天人为了修成菩萨,干脆下到人间,在五浊恶世磨炼一番,反而容易成就和解脱。(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06页,陈嘉珉辑)
24. 命根,命根就是寿命、生命,指前世因缘所储存在阿赖耶识的“异熟”中的信息,在这一世中的展开,如同生命遗传基因密码对该生物生命所依次下达的“指令”,并规定其生命状态和寿命。(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11页,陈嘉珉辑)
25. 【心经】无为法是不依因缘和合而成的,也不是心意识可随意造作的,如《心经》所说的那种“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绝对的状态。由于是绝对的状态,所以又是“不一不异”、“无来无去”、“非此非彼”、“非失非得”的。总之就是涅槃,就是菩提,就是真如,是达到解脱的佛菩萨们所表现的精神状态。(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13页,陈嘉珉辑)
26. 佛教中有这么一个故事,有人问释迦牟尼佛:如何才能使一滴水永不消失?佛的回答是:把这滴水送入大海。(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17页,陈嘉珉辑)
27. 唯识学的优点恰好是它在中国不振的根本原因之一。它那过于强化的理性和庞大的体系,使它不仅拒广大民众于门外,高僧和士大夫们也大多被拒之门外——读不懂!另外,古代中国有一套属于中国人所特有的思维模式和价值观念,这个思维模式是以《周易》和《老子》为代表的“道”的体用观念;这个价值观念是以孔孟儒家“仁学”学说为代表的、现实的人生。唯识学与这两者都未能协调,它的理性太强了,容不得半点含糊与“和稀泥”。直到民国时期的那批唯识学大师仍是如此秉性,使得自己虽然成果累累,却难以与历史融和,难以与时代融合。(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20页,陈嘉珉辑)
28. 【不增不减】在这里,真如是体,是本体世界;生灭是相,是现象世界。本体世界是不动的,是一;现象世界是动,是无穷之数。但本体世界和现象世界又是同一的,不可分的一个整体,宇宙有其恒一不变之量,不论现象世界如何纷繁,如何变易,这个总体的量是无增无减的,“肉烂了在锅里头”(地球上那么多动物、植物的生命在生生灭灭,地球的体积和重量增加了吗。有人说,人对环境的破坏不是增减吗?人对环境的破坏达到极点,就毁灭了人类和环境,一切重归于无,这还是不生不灭、不增不减啊——陈嘉珉)——生灭是真如的生灭,真如是生灭的真如,一心二门是一而不是二,也不是三,《起信论》希望人们明白这点从而达到解脱。但众生之所以是众生,就是因为看不到这点,只知道那个无可奈何的生灭,而把真如推给了佛菩萨。(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23页,陈嘉珉辑)
29. 【不增不减】我们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常常会处于这样的矛盾状态中:某个念头一起,心灵深处往往还有一个判断,行或不行,对或不对。心灵深处的这个判断,如同航船之舵,不停地左右摆动,以保持航向与船体的平衡——这就是本能之“觉”。遗憾的是,没有深入佛教修行的人,尚不能把这个本能之“觉”变成如意自在的、通向解脱的那种“自觉”——它被潮水般汹涌不息的念头遮掩了,人们看不到波涛下面那种永恒的宁静,更谈不上开发其中无限的功能了。(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25页,陈嘉珉辑)
30. 【本能之觉,不增不减】这种本能之“觉”是人们共同具有的,只不过因人不同而强弱有别。本能之“觉”强的,心中的妄念肯定少,弱的则妄念肯定多。将这种本能之“觉”变为“自觉”后,心如平镜,就可以达到如《周易》所赞叹的那种境界:“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如果这种“自觉”达到了《起信论》所说的那种程度,就是菩萨了。(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25页,陈嘉珉辑)
31. 【末那识】佛教修行的目的,是“断烦恼,了生死”,这需要“转烦恼成菩提,转生死成涅槃”这一艰巨的修行过程。众生们沉溺于烦恼生死苦海的原因在于对“人我”、“法我”的执著,而“人我”、“法我”的根子在于八识中的末那识,修行的最大障碍也在于这个末那识。(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27-128页,陈嘉珉辑)
32. 【“种子”学说】有因方有果,天经地义,所以唯识学认为“一阐提”人——不信佛法之人——不能成佛,因为他们不具备成佛的“种子”。“种子”学说精细严密,逻辑理性极强,论证也似乎无懈可击,但无意中却在佛与众生间划出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也与佛教广泛宣扬的——“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皆可成佛”,“心佛众生三无差别”的理论相矛盾。玄奘大师在印度时就提出过这样的疑问,认为会影响在中国的传教活动。但玄奘的老师戒贤法师却呵斥他,说这是根本义,你们支那人懂什么!玄奘大师回国后囿守师说,因而使这套唯识学难以普及推广——中国人信就信一切众生皆可成佛,既然那一套学问不能使我们成佛,又何必去学呢!(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28页,陈嘉珉辑)
33. 【一心二门,不增不减】相比之下,《起信论》就荣幸得多,它那个“一心二门”把佛菩萨真如心和众生的生灭心统一在一起,中间没有那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人们只要如法修行,自然会有所成就的。你看,生灭心与真如心是相通的、一体的。有念心动,真如门就成了生灭门;无念心息,生灭门就成了真如门,多么方便。(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28页,陈嘉珉辑)
34. 【念头】以念头与念头的差别而言,恶与善、烦恼与菩提是根本不同类的。要完成从恶到善、从烦恼到菩提的转变,需要一个漫长的精神转变过程。基于以上道理,佛教的渐修渐悟是牢实可靠的,也是稳妥可行的。念头是有根的,这个根,就是潜藏在阿赖耶识中的种子;念头是有缘的,这个缘,可以是外面色声香味触法六尘,也可以是里面的眼耳鼻舌身意这六根或六识,但根本之根本在于识。而识的根子则是真如。依照《起信论》的宗旨,念头之根就是真如,念头在真如中生起、显示,又消失、潜藏在真如之中——这就是真如缘起之说。依据真如缘起之说,念头本身就是真如,关键在于你是否有所觉悟。悟——一切皆是真如;迷——一切都是生灭。在这样的原理下,顿悟在修行中是有依据的,能够取得成功的。(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29页,陈嘉珉辑)
35. 【善恶】从人们的常识来看,地狱饿鬼之类是穷凶极恶的,纯恶无善的;而佛菩萨则相反,他们大慈大悲,舍己为人,功德无量,神通无边,是纯善无恶的。但天台宗却认为真正的佛性不是纯善,同样含具了恶性,不含具恶性的善不能称为至善。因为这种至善不包含恶,那么这种至善的佛性就是有限的,不全面的,有缺漏的。所以真正的佛性就是一切种,一切种当然就包容了一切。不过佛的这个一切种又是一切种智,虽包容了恶性,但却断绝了恶行,一切恶性在佛的行为中都表现了普度众生的方便善巧,都为大慈大悲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不然的话,释迦牟尼佛就不可能到这个五浊恶世来教化众生了,地藏王菩萨则更不可能到地狱中去普度众生了。(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33页,陈嘉珉辑)
36. 【念头】如果说天台宗的一念三千和圆融三谛是以由点及面的方式来处理人生宇宙这一精神存在的话,那么华严宗所提出的“理无碍、事无碍、理事无碍、事事无碍”则是从面到点的方式来处理人生宇宙这一精神存在。成都文殊院有一幅对联,直接引用唐代华严宗著名大师李通玄居士的一段文:“十世古今,始终不离当念;无边刹海,自他不隔毫端。”(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35页,陈嘉珉辑)
37. 马祖大师的法孙黄檗禅师在其著名的《传法心要》中也说:“所言同是一精明,分为六和合。一精明者一心也,六和合者六根也。此六根各与尘合……中间生六识,为十八界。若十八界无所有,束六和合为一精明,一精明即心也。学道人皆知此,但不能免作一精明六和合解,遂被法缚,不契本心。”在黄檗禅师这里,“一精明”就是“全体”意义上的心,但许多修行的人却不知在全体上起用,仅停留在思维上,知识上,“遂被法缚,不契本心。”所以黄檗禅师还说:“学道人多于教法上悟,不于心法上悟”,“诸佛与一切众生,唯是一心,更无别法”,“此法即心,心外无法,此心即法,法外无心”。(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49页,陈嘉珉辑)
38. 《五灯会元》中有一则公案很有趣,有个和尚问禅门老宿:“狮子捉兔亦全其力,捉象亦全其力。末审全个什么力?”老宿说:“不期之力。”不仅狮子捉兔捉象要调动全身各个部位协调作战,人们任何一种行为活动,都是全身协调配合参与的。如走路虽然是脚的事,但眼要看,耳要听,心要想,手也不能去捣乱——攀着铁栏杆不让脚走路,五脏六腑为其提供能量。同时仅仅走路也得使全身各部位的肌肉与腿脚的运动相协调。(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51页,陈嘉珉辑)
39. 唐末五代时,有个和尚问投子大同禅师:“在全部经、律、论这三大部的教藏内,还有没有一些更特殊、更稀奇的事呢?”投子禅师说:“有啊!就是能把经、律、论这三藏产生出来的那个东西嘛。”——这个东西是什么呢?就是我们这个心,这个心上灵动着的那一念。再如云门宗的祖师云门文偃禅师,一天寺庙的僧众都在搬柴,他用手拈起一小块柴片,又抛在地上,说:“全部佛教,三藏十二部经论,只是为了说明这个。”全部佛教经典,在整个人类文明所创造的文化中,只是其中很小一个部分,把全世界的图书都收齐,里面的内容又说明了什么问题呢?要知道,这一切都是人的自我体现,都是从人类的思想中、心中、心中的那“一念”中流出来的。“这个”,禅宗常常用这不确定语言来提醒人们对心中的那一念进行体会。“这个”是什么?这“一念”又是什么?明白于此,在禅宗内就算过了一关。苹果是什么滋味,你吃了,知道了,说清楚或说不清楚是没有关系的,总之你吃到了,知道苹果的滋味了。如果自己没有亲自咬上一口,无论别人把苹果的滋味说得如何清楚明白,也无论自己听得如何清楚明白,那滋味仍然不得而知。这就是禅宗对待佛教经论的态度。(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55页,陈嘉珉辑)
40. 【当下,过去】百丈禅师一次跟随马祖外出,在路上看见一群野鸭子飞过,马祖问:“那是什么?”百丈说:“野鸭子嘛。”过一会儿马祖又问:“到哪里去了呢?”百丈说:“飞过去了。”马祖于是把百丈的鼻子狠狠一扭,百丈痛得大叫。马祖说:“又说飞过去了嘛!”百丈眼睛一亮,他开悟了。(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64页,陈嘉珉辑)
41. 长沙景岑禅师是马祖的法孙、南泉普愿禅师的入室弟子,有人问他:“如何转得山河国土归自己?”他回答得极为深刻:“如何转得自己归山河国土去?”这是一条根本的界线,一般的人,包括众多的修行者,只是众生。众生的根本属性就是一个“我”,和由“我”所引伸的那个“我所有”。我、我的家、我的工作、我的事业等等。“我“是任何人所站立的根本基点,再因人的能力强弱、手段多寡和环境的顺逆,引伸出一条或长或短的半径,再画上一个圆,这就是“我的”或“我所有”。修行是“我”在修行,神通是“我”的神通,成佛作祖是“我”要成佛作祖。要达到“与天地万物为一体”的崇高境界,要消除有限生命和时空对自己的限制,许多人把自己的半径画得老长老长。“如何转得山河国土归自己”?一方面表现了对道、对“大我”的追求,但出发点却是“小我”的那个贪字。以结果而论,“转山河国土归自己”,与“转自己归山河国土”是没有区别的,都是“大我”与“小我”界线的消融。但出发点却是对立的,一是占有,二是奉献。占有就难免障碍重重,方向错了,南辕北辙,永远达不到目标。奉献则是无门无户,无障无碍,条条大路通长安。修行者如果从奉献的立场出发,本身就已经“转自己归山河国土”了,本身就与“大我”融为一体了,本身就是“全体”,就是道。因为人们修行求道,就是求达到这个“无我”,你本身就是“无我”,已经就是“无我”了,那一切都是多余的了——多么现成啊!这里可以看到佛教“慈悲喜舍”的“四无量心”有多么大的力量,仅其中一个舍字,就已经包含了修道的最终成果。(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66页,陈嘉珉辑)
42. 【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五代时,有人问清凉文益禅师:“‘指’,我不问,什么是‘月’呢?”禅师反问说:“你不准备问的那个‘指’又是什么呢?”又有一个人问:“‘月’我不问,到底什么是‘指’呢?”文益禅师说:“月。”那人说:“我明明问的是‘指’,你为什么回答‘月’呢?”文益禅师说;“因为你问的是‘指’嘛。”(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67页,陈嘉珉辑)
43. 针对第一个问题,文益禅师要他先懂得方法,没有方法,又如何能达到目的呢?针对第二个问题,文益禅师要他先知道自己的目的,不明白目的,这个方法又有何用呢?(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67页,陈嘉珉辑)
44. 翻开中国思想史一看,儒家内有不少佛道的内容,道家内有不少佛儒的内容,佛家内也有不少儒道的内容。这一切毫不奇怪,因为人心是相通的,思想是相通的,生活是相通的,社会也是相通的。只有通——无鸿沟、无壁障、无间隔,才能容纳和吸收,才有发展和演变。通就是禅,就是道,就是心,就是人们无污染的精神和理性。(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197页,陈嘉珉辑)
45. 如禅宗六祖慧能大师问其弟子青原行思:“当何所务,即不落阶级?”青原行思的回答是骇人的:“圣谛亦不为”——对佛教所宣扬的一切真理不屑一顾。而青原行思的弟子石头希迁禅师在回答其师的提问时更为骇人:“宁可永劫受沉沦,不从诸圣求解脱。”——既然是“教外”,当然就不受“教”的规范和陶冶;既是“别传”——是释迦牟尼佛在常规教法之外所传授的方法,当然就别有蹊径——这就是禅宗内津津乐道的“向上一路”或“向上一着”。(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06页,陈嘉珉辑)
46. 【参循环:记者和钓鱼农民对话】一粒豌豆在土中,对自己所处的环境非常的不满意,它说:“我就如此可怜和渺小吗?我为什么要生活在黑暗而不追求光明,显现自己呢?”于是这粒豌豆在土中不停地挣扎,一场大雨之后,豌豆吸饱了水,撑破了束缚它的那层皮,上面绽出了芽;下面生出了根。“我终于解放了,自由了,我要继续奋斗,冲出这地狱中的黑暗。”豌豆根在土地中不停地吸收营养,豌豆芽也不断向上生长,终于冲出了土层,见到了阳光。“多幸福,外面的世界多宽敞啊。”在饱览阳光下的丰富景观之后,豌豆为自己的贫乏感到羞愧:“我就如此单调么?不行,要努力奋斗,要表现和成就自己。”豌豆的确不凡,通过自己的奋斗,小小的芽变成了茂盛浓郁的藤林,并开放出无数灿烂的花,散发出淡淡的幽香。豌豆为自已的成就感到自豪,但立即又有了新的不满,“开花不结果算什么呢?辛劳一生总应有个好的结果吧!”于是豌豆花变成了豌豆荚,豌豆荚后来当然成熟了。“我太累了,该休息一下了。”一阵风吹来,干透的豌豆荚发出了一连串的爆响,于是无数的豌豆就落在土中了……(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15页,陈嘉珉辑)
47. 《五灯会元·卷五》——吾(道吾)曰:“某甲终不说,请和尚却往华亭船子处去。”山(夹山)曰:“此人如何?”吾曰:“此人上无片瓦,下无卓锥。和尚若去,须易服而往。”山乃散众束装,直造华亭。船子才见,便问:“大德住什么寺?”山曰:“寺即不住,住即不似。”师(即船子和尚,下同)曰:“不似,似个什么?”山曰:“不是目前法。”师曰:“甚处学来的?”山曰:“非耳目之所到。”师曰:“一句合头语,万劫系驴橛。”师又问:“垂丝千尺,意在深潭;离钩三寸,子何不道?”山拟开口,被师一桡打落水中。山才上船,师又曰:“道!道!”山拟开口,师又打。山豁然大悟,乃点头三下。师曰:“竿头丝线从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山遂问:“抛纶掷钓,师意如何?”师曰:“丝悬绿水,浮定有无之意。”山曰:“语带玄而无路,舌头谈而不谈。”师曰:“钓尽江波,金鳞始遇。”山乃掩耳。师曰:“如是,如是。”遂嘱曰:“汝向去直须藏身处没踪迹,没踪迹处莫藏身。吾三十年在药山,只明斯事。汝今既得,他后莫住城隍聚落,但向深山里,䦆头边,觅取一个半个接续,无令断绝。”山乃辞行,频频回顾,师遂唤:“阇梨!”山乃回首,师竖起桡子曰:“汝将谓别有?”乃覆船入水而逝。(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23页,陈嘉珉辑)
48. 这里是一个非理性、非认识的境界,如船子和尚所说“直须藏身处没踪迹”——把精神中的一切化解得一干二净,没有丝毫踪迹;但同时又要做到“没踪迹处莫藏身”——对于前面所说的“空寂”境界也必须化掉。(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23-224页,陈嘉珉辑)
49. 黑格尔其实并没有超越康德那个著名的“二律背反”,人的认识能力无疑是无限的,但恰恰又是有限的,特别是人把认识的目光对着自己的时候,就往往寸步难行了。《楞严经》中有这么一句话:“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可及。”翻译成白话,意思是:当我们去认识我们的思想时,被认识的并不等于是思想本身,恰恰是把思想作为认识的对象而使自己分裂为两个部分,(犹如手把木犁翻土,人永远是站在未被翻过的土地之外;我们认识思想,可是认识思想的那个思想,即认识的思想主体,却永远站在被作为认识对象的那个思想之外——陈嘉珉)所以得到的认识不等于达到对认识自身的把握。再者,大自然产生了生命,生命产生了精神,精神又产生了认识,所以认识只是大自然和生命现象的一个从属、派生的部分,而不是其整体。这个部分要反过来认识整体,或认为自己就是这个整体,未免说不过去吧!(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33-234页,陈嘉珉辑)
50. 我们知道,一个人自呱呱堕地那天起,就被迫地接受各种社会性的规定和熏染,把人的自然性放在社会这个模型中去陶冶。我们一说到人类文明,实际上就是指社会文明,尽管这个社会性与自然性是不可分割的。但社会性必然是有限的、受规定的,而自然性的尺寸远比社会性大得多。认识的不断发展,实际上就是社会性与自然性之间的一条函数曲线。这条曲线,必然而且只能在认识和逻辑这个精神隧道中发展,决不能超越于这条隧道之外——尽管这条隧道是一直向前延伸的。所以,这条隧道以外的天地,是认识的盲区,认识当然不能超越其运行轨道而达到与多维宇宙、自然的统一。人的认识无可奈向地水远处于这种状态之中,难怪在康德会感到有存在于认识之外的“自在之物”了。问题是明摆着的,人的认识永远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一是已知,一是未知。而且已知的未必是真知,未知的也未必无知。用爱因斯坦的话来说,已知的半径越大,所感触的未知空间就越大;所知的半径越小,所感触的未知空间就越小。这真是对认识的莫大玩笑,无怪中国的老庄学说强调“绝圣弃智”,到了完全“无知”的状态时,未知的空间就恰恰无限小了,小到等于零了。哲学家是用理性来认识这一切的;而理性并非精神的全体,更非生命的全体。有人说19世纪是理性的时代,20世纪、21世纪是非理性的时代。非理性不是反理性,而是指出在人们的精神中,除了理性之外还有许多理性所不能涵盖的内容,如意志、情感、欲望及生命自身的脉动等等。如何统一这一切,超越自身认识的局限,而达到认识、精神、生命、社会、自然的高度的和谐和统一呢?如何使认识摆脱其命定的运行轨道,进入那深邃的、多层次的多维时空呢?佛教认为,只有从“俗谛”转向“真谛”,从凡夫升华为佛菩萨,具备了佛的平等性智、妙观察智、成所作智、大圆镜智这“四智”,才能使认识登上其颠峰地带,也就是禅宗内常说的“妙高峰”。(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34-235页,陈嘉珉辑)
51. 禅宗提倡“直指人心,顿悟成佛”,而“直指”、“顿悟”的必须途径,就是“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从前面的介绍中我们看到,认识、思维的主要特征在于逻辑的运行,逻辑犹如一道河床,负载着思维在这个河道上流淌,认识和思维既然被限制在这河床之中,河床之外的天地,思维意识就跨不过去了。人们常说的思路,思维之路,也说明了这层意思。。(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35页,陈嘉珉辑)
52. 禅宗认为,一切心意识的活动,都是对禅的障碍。因为心意识的活动必然成“流”,必然会沿着固有的轨道运行。“意识流”就是“言语道”,就是“心行处”。凡夫之所以是凡夫,众生之所以是众生,就因为生生死死陷在“言语道”和“心行处”这种意识之流中不得解脱。而许多修行佛法的,也因对佛法的“理障”和“所知障”,同样陷在“言语道”和“心行处”这种意识流中,同样不得解脱。所以禅宗强调对“言语道”要“断”,对“心行处”要“灭”,也就是要“断灭”意识之流,所以叫“截流”。而棒喝则是禅宗主要和常用的截流方式,被称为“激箭禅道”,其刚强迅猛令人咂舌,俨然是理性和认识的断头台。(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35-236页,陈嘉珉辑)
53. 阿赖耶识如同小宇宙,含摄佛与众生、天地万物乃至一切一切。六祖大师说:“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能生万法”,没有阿赖耶识的存在,这一切就无从谈起。末那识的主要特征就是“我”这种绝对的主观判断。由于有了这样的判断,就把一体运行、有机而不可分割的宇宙,分裂成主观和客观两大部分;由于有了这样的判断,就必然产生“我所有”这样的欲望和冲动,因而引发了佛教所说的贪、嗔、痴等种种“烦恼”;由于有了这样的判断,思维和认识就必然“为我所用”,因而被限制在“我”这一狭小的方寸内,被驱动在单一的轨道上。(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36页,陈嘉珉辑)
54. 【插入《前世,今生,来世》】举例而言,龙树是印度佛教中观学派的创始人,是菩萨级的学者,人们所熟悉的佛经《华严经》,号称“经中之王”,就是龙树在龙宫内看到的。龙树怎样到龙宫的呢?一般人认为龙树菩萨神通广大,自然是以神通力到龙宫的。其实神通出于禅定,龙树是在禅定状态中到的龙宫,看到了《华严经》,并默记了其中部分内容,出定以后再默写出来的。再如《瑜伽师地论》,这是唯识学的根本经典,据说是弥勒菩萨讲的。印度的无著大师,在禅定中进入兜率天宫中的“弥勒内院”,聆听弥勒菩萨讲授时作了记录,于是《瑜伽师地论》在人间才能传播。再如中国天台宗的智者大师,在修“法华三昧”(天台止观中的一种)时——也就是在禅定中,看到“灵山一会,俨然未散”。智者大师大概在禅定中进入了“时空隧道”,赶上并参与了千多年前释迦牟尼在印度灵鹫山上的一场法会。以上三人都是菩萨级的大师,其禅定功夫都是上上乘,从对他们禅定的记录来看,禅定不仅存在着意识活动,而且还有着超强功能的意识活动。(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38-239页,陈嘉珉辑)
55. 再看六祖大师针对“无念无想”那类禅定所作的批评:“慧能没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这实际上是六祖对禅定的真实感受,在高层弹定中,心意识的活动是用不着去断的。在禅定中排斥意识,并修到死灰槁木的那类禅定,佛教称之为“断灭见”,是外道而非佛教。(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39页,陈嘉珉辑)
56. 【禅定】至于一般的禅定意识,也必然是浅表层次的“言语道”、“心行处”的暂停和中止,如放电视录像时的暂停一样,流动的意识在这里刹住了车,停止了运行。电视录像暂停后的像是静止的,而禅定中的意识并不是静止的,静止的只是独霸意识场和舞台的那种惯性运作的思维模式和轨道。这种惯性运作的思维模式和轨道,吸附了意识的主要能量,并被误认为这就是“绝对的意识”。当这种模式或轨道一但静止和放弃,意识中长期被它遮掩的内容——更为深层和广泛的内容,就在禅定中浮现了出来,并且是以动态的形式表现出来。针对这种状态,佛教才设立了四禅八定和大小乘等不同层次的禅观。(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39页,陈嘉珉辑)
57. 【止观双修】修禅定必然修观,止观双修是佛教的正法和定论。观就是把佛教的“正知正见”运用在禅定意识中,并反复使之与意识(观)融为一体,方得以“转凡成圣”。(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39页,陈嘉珉辑)
58. 【禅定】人们长期习惯于社会性的思维模式和轨道,并消耗了人们绝大部分的精力。思维和意识若不进入禅定状态,就很难摆脱这种模式和轨道。佛教强调戒定慧,其实戒定慧是一体的,用六祖大师的话说:定是慧体,慧是定用。即慧之时定在慧,即定之时慧在定。慧是意识的最清澈和灵动的部分,也就是智慧。佛教中所说的智慧是出世间的智慧,常用印度语“般若”、“菩提”来表达,以区别于世间红尘中的那些“染污智”。定慧一体,就是禅定不离意识的最好说明。(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39-240页,陈嘉珉辑)
59. 当然,眼、耳、鼻、舌、身都有其相应的认识层次和疆或,所以佛教相应以眼识、耳识等来命名。若明白了认识的层次,才会使意识不固囿于有限狭小的空间,才有向上的追求,以使自己处于“一切照了”的最高层次。(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40页,陈嘉珉辑)
60. 【不生不灭,不增不减】一天晚上,龙潭禅师说:“天晚了,你回去休息吧!”德山说:“外面黑。”于是龙潭点一支烛给德山,德山正准备接时,龙潭却一口气把烛火吹灭,这一下,德山就大悟了,并把自己平时所爱读的书付之一炬,说:“穷诸玄辨,若一毫置于太虚;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46-247页,陈嘉珉辑)
61. 《五灯会元·卷三》——师(邓隐峰)到南泉,睹众僧参次,泉指净瓶曰:“铜瓶是境,瓶中有水,不得动著境,与老僧将水来。”师拈起净瓶,向泉面前泻,泉便休。师后到沩山,便入堂于上板头解放衣钵。沩闻师叔到,先具威仪(改便装为上堂的法装),下堂内相看。师见来,便作卧势。沩便归方丈。师乃发去。少间,沩山问侍者:“师叔在否?”曰:“己去。”沩曰:“去时有什么语?”曰:“无语。”沩曰:“莫道无语。其声如雷。”(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65页,陈嘉珉辑)
62. 【自在】真正的佛教徒,是把“生死事大,无常迅速”这八个字贴在鼻尖上的。为什么呢?因为佛教的修行,目的是“了生脱生,得大解脱”,也就是要达到对生命和智慧的自由和自在。(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68页,陈嘉珉辑)
63. 【不增不减】这个“真我”一经跃出,用禅宗的话说,只要“保任”、“护持”得力,就会“明明历历”。“一灯能破千年暗”,生死和涅槃就在这个交会点上合而为一了,用禅宗的话来说,就是“路途即家舍,家舍即路途”了。不论上天入地,只有这个“真我”与自己形影不离,这个“真我”若是“觉”,那就无处不净土;这个“真我”若是“迷”,那就无处不地狱了。所以,禅宗强调“顿悟”,强调“当下一念”的明历,的确是中的之语,抓住了万法的核心,有了这“当下一念”的明历和觉悟才有了自由和解脱。至于以后又到什么地方去,“乾坤本一室,来去不动步”,本身就在大涅槃之中,还会有什么来去呢?还会理会那个俗人们才会生畏的生死吗?(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69-270页,陈嘉珉辑)
64. 首先,洞山摆明了自己的位置:“虽在彼中,不蒙指示。”后来雪峰也曾说过,他在德山那里是,“空手来,空手归。”道由心悟,非自传授。六祖说:“自修、自行、自成佛道。”若有所传授,就是有为法而非无为法了。只有觉悟了这个“绝对的自我”,才不受时间、空间和生死的局限,才能有解脱和自在。所以洞山说;“我不重先师道德佛法,只重他不为我说破。”道由己悟,由心悟,他人说破——受到指示的是他人的,不是自己的。只有自己悟得的才是真的,才不会在生死面前张惶失措而败下陈来。(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72-273页,陈嘉珉辑)
65. 禅宗既无理路可通,亦无道理可讲,那么又怎能使人信奉呢?当然,禅宗既是佛教内的一大宗派,其根基绝对是离不开佛教经论的,那些“呵佛骂祖”、“贬经斥教”一类的话实际上是针对教条主义和书呆子的,真正的禅师,无不在佛教的经论中浸润过来,并有所发明。禅师们怪异的作为,恰好是他们真正洞悉了佛法的底蕴,并从中得到了自在,才敢有如此的无忌,如丹霞烧木佛、德山呵佛骂祖等等,也才有德山棒、临济喝等等。(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77页,陈嘉珉辑)
66. 【顿悟法门】慧海在得法开悟后写了《顿悟入道要门论》两卷,发挥了禅宗顿悟的思想,并深得马祖的赞赏。在这篇文章中,有如下的介绍:
问:“欲修何法,即得解脱?”答:“唯有顿悟一门,即得解脱。”问:“云何为顿悟?”答:“顿者,顿除妄念;悟者,悟无所得。”问:“从何而修?”答:“从根本修。”问:“云何从根本修?”答:“心为根本。”问:“云何知心为根本?”答:“《楞伽经》云:心生即种种法生,心灭即种种法灭。《维摩经》云:欲得净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即佛土净。《遗教经》云:但制心一处,无事不办。经云:圣人求心不求佛,愚人求佛不求心”(《顿悟入道要门论·卷上》)
在慧海这里,心是万法之源,只要悟得了这个“无所得”的心,就大事了毕,所以“求心不求佛”,只有愚人才是“求佛不求心”。这个心是“自家宝藏”,并且“一切具足”。所以“求心”也只是手段,最后顿悟的结果只是一个“无所得”,所以禅宗后来认为顿悟都是多余的事了。对这个向题,禅宗是一脉相承的,马祖的法孙、百丈的弟子黄檗禅师在其《传法心要》中,说得更为直截明白:
诸佛与一切众心,唯是一心,更无别法。此心无始以来,不曾生、不曾灭,不青不黄,无形无相……超过一切限量名言踪迹对待,当体便是,动念则乖。犹如虚空,无有边际,不可测度。唯此一心即是佛,佛与众生更无别异。但是众生著相外求,求之转失。使佛觅佛,将心捉心,穷劫尽形,终不能得。不知息念忘虑,佛自现前。此心即佛,佛即众生,为众生时此心不减,为诸佛时此心不添……而欲著相修行以求功用,皆是妄想,与道相乖。
黄檗禅师在这里,已把一切全都说透了。第一,佛与众生平等于一心,毫无差别;第二,众生著相外求,反而是南辕北辙,求而反失;第三,使佛觅佛,将心捉心,犹如骑驴觅驴一样愚蠢可笑;所以第四应该当体即是,动念则乖。在自己的心中,佛的那个正法眼藏就是自己的自性,这个自性就是菩提,原本都是一码子事,明白这点,心念一转之时就是顿悟。所以黄檗禅师在这个《传法心要》中一再说:“如今学道人,不悟此心体,便于心上生心,向外求佛,著相修行,皆是恶法,非菩提道。”为什么呢?那些学道人感觉到的是自己的烦恼心、生灭心,认为在这个烦恼心、生灭心之外有个可以求、可以修的清净心、真如心。所以黄檗禅师又反复解说:“是法平等,无有高下,是名菩提。”烦恼与菩提平等不二,生灭与真如平等不二,“此法即心,心外无法;此心即法,法外无心。”在方法上。黄檗禅师认为方法必须与本体相一致、相统一:“唯直下顿了自心本来是佛,无一法可得,无一行可修……念念无相,念念无为即是佛。学道人欲得成佛,一切佛法总不用学,唯学无求无著。”在黄檗禅师的这一系列论说中,禅宗的那种种作为,还有什么不可以“理直气壮”的呢?道理无须再继续说了。再说就是“理障”、“见魔”。反而是求解脱反成束缚,若能如马祖所说,“著衣吃饭,长养圣胎。任运过时,更有何事”,这样不修而修地过日子,就会领略到其中的风光。但是,对一般的人来讲,对一般求佛、求法、求道的人来讲,这一切要深信不疑,并当下付之于生活和实践之中,真是太艰难了,所以“明心见性,顿悟成佛”之过程虽说是多余的,却又是万万不可少的。(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81-282页,陈嘉珉辑)
67. 人们的这个心真是说不清楚,对常人而言是烦恼生灭心,对佛菩萨而言是菩提真如心,差别那么大,怎么会是“无差别”的呢?怎么会是“一”呢?禅宗三祖僧璨大师在点化牛头法融禅师时说:“境缘无好丑,好丑起于心。心若不强名,妄情何处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汝但随心自在,无复对治,即名常住法身,无有变异。”法融受到三祖的点化,成了初唐禅宗的一代大师,以后的“法语”也极其精采特别,对后来的禅宗,特别是石头—曹洞一系影响很大,如“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曲谈名相劳,直说无繁重。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今说无心处,不与有心殊。”这里真是与人们的常识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若用心的时候,恰恰失去了心的功用;不去用心的时候,心的那个功用反而发挥得恰到好处,但是用心和不用心两者又是毫无差别的。但就是这些,正是禅宗大机大用、大开大合、大杀大夺的基点,不明白其中的“机枢”,不明白“万花筒”结构的秘奥,面对禅宗的机锋棒喝,自然就会不知所措了。还有,许多禅师自豪地、真切地感受到:“佛说一切法,为除一切心。我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站在这个“妙高峰”上,还有什么“浮云”能够遮蔽其望眼吗?所以才能够“随缘任性,触处皆真”。正因其“不拘一法”,才可演出机锋棒喝等幕幕闹剧、喜剧和哑剧,为中华民族思想文化注入了难以限量的活力。(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82-283页,陈嘉珉辑)
68. 自己就是一切,就是成佛的依据,这个力量是如此之大,对被局限在狭小天地中的那个“小我”而言,一旦从中透出,其功用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四祖道信大师在十四岁那年参礼三祖僧璨大师时说:“愿和尚慈悲,乞与解脱法门。”三祖说:“谁缚汝?”四祖说:“没有人缚我啊!”三祖说:“既然没有人束缚你,又何必去求解脱呢?”就这么简单,四祖就言下悟了。(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83页,陈嘉珉辑)
69. 再如石头希迁禅师时,有个叫尸利的学生问他:“怎样才是与他人不相干,完全绝对地属于自己的‘本分事’呢?”石头禅师说:“你要问的是你的那个‘本分事’,这可与我无关,问到我这儿来就不是你的那个绝对的‘本分事’了。”尸利又问;“如果不经老师的点明,我又怎么能够知道自己的那个‘本分事’呢?”石头禅师说:“好,我问你,既是绝对属于你的那个本分’,它能丢失得了吗?”尸利在这里于是有所悟入。(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83页,陈嘉珉辑)
70. 再如有个和尚问药山禅师:“怎样才能不被各种外界环境所迷惑呢?”药山禅师说:“外部环境是外部环境,它哪里妨碍着你呢?”这和尚说:“我就是弄不清楚这点。”药山禅师说:“是你自己有所迷惑,怎么能责怪外部环境呢?”这就是迷悟由心不由境的道理,人们若能冲破这道关口,天下没有不明白的道理。(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83-284页,陈嘉珉辑)
71. 心与境的关系究竟如何呢?上面这则公案从一个角度说,下面这则公案又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结合对照,或能有所启发。有个和尚问怀让禅师:“如果把铜镜铸成一尊佛像,镜子原有的功用又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怀让禅师反问他说:“那你小时候的相貌,今天又到什么地方去了呢?”那个和尚又追问:“为什么铜镜铸成佛像后就不能作镜子使用了呢?”怀让禅师的回答极其透彻明了,妙不可言:“虽然不能再作镜子使用了,但万物本来是什么样的,对铜镜或铜佛像而言,还是什么样的,既用不着去改造,也不会受到欺瞒。”所以,能还万物本原的人,才能还自己的本原。当精神被精神的内容所困绕时,又怎能发挥它的最佳功能呢?同样的道理,人类只有放弃对大自然的粗暴干预,大自然才能恢复它的“本来面目”,同时人类也才能恢复自己的“本来面目”。认识,有时的确显得是多余的。(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84页,陈嘉珉辑)
72. 【神通】庞居士说:“神通及妙用,运水与搬柴。”在禅师们眼里,“神通”与“运水搬柴”是没有两样的。(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86页,陈嘉珉辑)
73. 【自性】《华严经》中描述说:释迦牟尼佛的法身等同三千大千世界,忽有一位菩萨站出来,一跨就跨过了这三千大千世界,这么大的跨度,远比孙悟空的筋头厉害多了,但却没有跨出释迦牟尼的汗毛孔。这本是佛教的时空相对论,也是对人们“自性”的描绘,有的人百思不得其解。如有人问长沙景岑禅师(南泉弟子、赵州同学):“《华严经》中善财童子五十三参,用了无量劫的时间,为什么却游不遍普贤菩萨身中的世界?”景岑禅师反问他:“你也是从无量劫前来的,是否游遍了呢?”那人说:“什么是普贤身我还不知道,哪里谈得上去游。”景岑禅师叹息说:“你啊真是,自己坐在含元殿里,却在八方打听长安城在哪里!”长安是唐帝国的京城,含元殿是皇上办公之处。坐在含元殿里找长安,不是令人笑掉牙么。今天如果有人坐在钓鱼台,却去寻找北京城,肯定会被人看着有神经病。对于佛法,对于禅道,人们往往是这样地犯神经病。自己就是一切,所以言修言证都是多余的,但又不能不修。有人问马祖:“如何是修道?”马祖回答说:
“道不属修,若言修得,修成还坏,即同声闻;若言不修,即同凡夫。”云:“作何见解即得达道?”云:“自性本来具足,但于善恶事上不滞,唤作修道人。取善舍恶,观空入定,即属造作。更若向外驰求,转疏转远。但尽三界心量,一念妄想,即是三界生死根本。但无一念,即除生死根本。” (《古尊宿语录·卷一》)
“取善舍恶,观空入定,即属造作。若更向外驰求,转疏转远。”对禅宗而言,这个问题严重得很,以造作心、驰求心来学禅,只会“转疏转远”。《庄子》中曾讲过一个故事,黄帝游昆仑时丢失了一颗明珠,派“智慧”先生去找,找不着;派“感觉”先生去找,也找不着;再派“意志”先生去找,还是找不着;最后派“无心”先生——既瞎又聋还愚且残的那位去找,却不费吹灰之力,顺手就找回来了。庄子的精神与禅宗是相通的。在《逍遥游》中,庄子借“尧让天下于许由”说:“太阳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却要去点蜡烛,岂不是多事吗?老天已连降了几场大雨,还在田里灌溉,岂不是多事吗?”禅宗对此所引伸的“公案”不少,如“骑牛觅牛”,“头上安头”,“海里挖渠”,和上面那个“含元殿里觅长安”,这些看来是笑话,寓言式的笑话,但却充分表达了禅宗的精神实质和修为方法。是的,在万法具足、与佛平等的这个“自性”上还去盲目修炼,不等于在大海中去设计挖掘一条运河那样显得幼稚和可笑吗!(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86-288页,陈嘉珉辑)
74. 圆满的佛性对于每一个人既然是“一切具足”的,而且是“一切现成”的,所以不少禅师认为顿悟也是多余的,因为刻意去求顿悟,本身就是“驰求心”,也会使人“转疏转远”。用仰山的话来说:“悟则不无,怎奈落在第二头。”用雪峰禅师的话说,就是“饭箩边坐饿死人,临河边行渴死汉”,这真是笑话中的笑话了。(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288页,陈嘉珉辑)
75. 【关照】俗话说,“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人们对事对物对人,都各自有其预先进行“观照”的本能和习惯。有时事前预知,有时事后方知;有时顺缘,有时逆缘。有时先知后行,有时先行后知;有时知行同时,有时知行不同时。这原本是人们生活的现实,只是没有达到如临济禅师所要求的高度罢了,也没有使之提高到“禅”这样的高度来。而“驱牛夺食、敲骨吸髓”更是临济“逼拶”的独门戏。至于“立宾立主”、“应机接物”,我们再看下面的例子:
示众云:参学之人,大须仔细。如宾主相见,便有言论往来。或应物现形,或全体作用,或把机权喜怒,或现半身,或乘狮子,或乘象王。如有真正学人便喝,先拈出一个胶盆子,善知识不辨是境,便上他境上作模作样,便被学人又喝,前人不肯放下,此是膏肓之病,不堪医治,唤作宾看主。或是善知识不拈出物,只随学人问处即夺,学人被夺,抵死不肯放,此是主看宾。或有学人应一个清净境,出善知识前,知识辨得是境,把得抛向坑里。学人言:“大好善知识。”知识即云:“咄哉!不识好恶。”学人便礼拜,此唤作主看主。或有学人披枷带锁,出善知识前,知识更与安一重枷锁,学人欢喜,彼此不辨,唤作宾看宾。大德,山僧所举,皆是辨魔拣异,知其邪正。(《古尊宿语录·卷五》)
对以上这一席话,万望读者反复仔细阅读。若能发出会心的一笑,就不费古往今来的纸笔了。说实话,临济禅师这个“四宾主”,真的教滑了不少人,若是好人学滑了还无大害,要是恶人学到了这样的本领,不知多少人要上当受骗。那些在政治上、商务上、黑道上老辣深沉的“大师”们,谁不会临济大师的这个“四宾主”呢?设陷阱,设埋伏,虚晃一枪,设计设境,察言观色,顺水推舟,以礼为貌等等,都可以从这个“四宾主”中引伸出来。当然,临济禅师在这里讲的是禅客们相互勘验、属“华山论剑”一类的招式。其关键在于“宾主”关系。在“明心见性”上过了关的叫“主”,稀里糊涂的是“宾”,“宾主”又可以互换位置,如老师与学生,老师是主,学生是宾。但面对着的“悟”字,才是真正的裁判,才是真正的“主”。在这个“四宾主”中,又引伸出“夺”与“不夺”,下面就看有关的“四料简”。
示众云:“有时夺人不夺境,有时夺境不夺人,有时人境两俱夺,有时人境俱不夺。”时有僧问:“如何是夺人不夺境?”师云:“煦日发生铺地锦,婴儿垂发白如丝。”僧云:“如何是夺境不夺人?”师云:“王令已行天下遍,将军塞外绝烟尘。”僧云:“如何是人境两俱夺?”师云:“并汾绝信,独处一方。”僧云:“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师云:“王登宝殿,野老呕歌。”(你当你的官,我搬我的砖——陈嘉珉) (《五灯会元·卷十一》)
这个“夺与不夺”的“四料简”,就比那个“四宾主”麻烦多了,因为这全是“主”上的作为。作为一方宗师,用禅宗的话说要“接人度众”,使那些来参学的各个“开眼而归”。前面在谈机锋棒喝时,其实已经谈到了其中的功用。“夺”就是否定,“不夺”就是“肯定”。宗师面对参学的人,首先必须自具法眼,明了参学者的火候或病症,方好对症下药、应机接引,“夺”其执迷之处,“不夺”其禅悟根机。在“夺”与“不夺”中,将参学者的那个“本分”剥剔出来。如临济禅师自己所说:“如诸方学人来,山僧此间作三种根器断,如中下根器来,我便夺其境,而不除其法;或中上根器来,我便境法俱夺;若上上根器来,我便境法人俱不夺;如有出格见解人来,山僧此间,便全体作用,不历根器。(《人天眼目·卷一》)(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300-302页,陈嘉珉辑)
76. 鲁迅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禅宗常说:“佛语心为宗,无门为法门。”若依常人路径,即非教外别传。鸟道非人畜之路,虚空中无路无径,有翅者自可翱翔。佛性也无门无径,悟入者即海阔天空。如果陷在语言文字之中,落在佛言祖语之内,即成束缚。尼采说过:“我的头脑,不是他人跑马的场所。”洞山教人行鸟道,是指明无路之路。若不明白这个道理,把鸟道当作教条,又成了死路,所以洞山又回转一句:“不行鸟道。”鸟道即玄路,洞山一生多加提持,如圆寂时的《辞世偈》云:“学者恒沙无一悟,过在寻他舌头路。欲得忘形泯踪迹,努力殷勤空里步。”这个“空里步”也是“鸟道玄路”。(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305-306页,陈嘉珉辑)
77. 曹洞宗人《宝镜三昧》中有《大功一色》之偈,深明鸟道玄路之功用:“白牛雪里觅无踪,功尽超然体浩融。月影芦花天未晓,灵苗任运剪春风。”能行鸟道,即能与天地万物为一体,消除了人我、法我的种种差别界线,如同“白牛雪里觅无踪”一样。人生宇宙打成一片,自然“体浩融”了。这首诗偈境界明白,意趣极高,是曹洞禅代表之作。(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306页,陈嘉珉辑)
78. 【自在】宝峰克文禅师,有一首《法身偈》极有趣,录在这里供欣赏:“事事无碍,如意自在。手把猪头,口颂净戒。趁出淫房,未还酒债。十字街头,解开布袋。”(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322页,陈嘉珉辑)
79. 初学之人,习气未尽,道心未固,故须时时“护念”以固持之。勿使动摇,勿使退转,勿为习气及颠倒见所侵蚀。(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331页,陈嘉珉辑)
80. 万类皆自性所现,耳目所触,无非菩提,随处而真,得大自在。若未能会得此中意,刻心求解,则宇宙万物,重重无尽,各各差别,万劫亦不尽,徒增疑耳。然万物混然一体,互赅互融,法界缘起,摄归本心,即“知处”矣。然心亦为空,则万类森然而各有错落,且自住本位。是分亦“有处”,合亦“有处”,无处而处,处而无处。此所以“类之弗齐,混则知处”也,此所以履道一如也。当事者曾见此否?(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333页,陈嘉珉辑)
81. 《五灯会元·卷四》——金华俱胝和尚,初住庵时,有尼来,戴笠执锡,绕师三匝,曰:“道得即下篓子。”如是三问,师皆无对,尼便去。……天龙和尚到庵,师乃礼迎,具陈前事,龙竖一指以示之,师当下大悟。自此凡有学者参问,师唯举一指,无别提唱。有一供过童子,每见人问事,亦竖指祗对。人谓师曰:“和尚,童子亦会佛法,凡有人问皆如和尚竖指。”师一日潜袖刀子,问童子曰:“闻你会佛法,是否?”童子曰:“是。”师曰:“如何是佛?”童子竖起指头,师以刀断其指,童子叫唤走出。师召童子,童回首,师曰:“如何是佛?”童子举手不见指头,豁然大悟。(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336页,陈嘉珉辑)
82. 【不增不减】《宝镜三昧》:“夜半正明,天晓不露。为物作则,用拔诸苦。虽非有为,不是无语。”般若之性,不属明,不属暗;不属隐,不属显。“夜半正明”者,不因夜昧而隐者也;“天晓不露”者,不待晓明而显者也。浑然自在,不化而化,化而不化,一派圆成。若以为夜暗而隐,天晓而露,更欲求之,是头上安头,骑驴觅驴,日中燃烛也。(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337页,陈嘉珉辑)
83. 《心经》云:“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万法本空,实无一法可得,若以语言文辞求之,则其谬矣。(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342页,陈嘉珉辑)
84. 【不增不减】此真妙之性,不为迷,不为悟;不因迷而有减,不因悟而有加;不因迷而有染,不因悟而得净。(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350页,陈嘉珉辑)
85. 禅宗认为,佛教的修行是人的一种特殊生活方式,还不是普遍的生活方式。如戒定慧之学,若不纳于全部生活和工作之中,仅仅在于寺庙或蒲团之上,那么这样的修行未免狭隘。永嘉禅师说:“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诸佛法身入我性,我性同共如来合。”这就是禅宗所说的“打成一片”。自我与自我“打成一片”,“十二时中不即不离”,除了生活工作,除了“吃喝拉撒睡”之外,还有什么能占据这一切的心灵和时光呢?刻意的修行,必然在思想行为中划分出修行与非修行的界线,守戒的人有戒与非戒的分别,守定的人有入定和出定的差异,修慧的人有进与退的疑难。只有把修行纳入生活,把禅修纳入生活,若未悟,那一切时都是用功的好时候;若已悟,那一切时都是涵养保任的好时候;若彻悟,那一切时都是度人的因缘时节。所以只有生活,才是修行的最高层次,才是禅修的妙高峰。(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370页,陈嘉珉辑)
86. 禅宗内有这样一种公认的过程,即悟前山是山,水是水;悟时山不是山,水不是水;悟后山还是山,水还是水。用高峰原妙禅师开悟后的话来说:“原来只是旧时人,不改旧时行履处。”(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378页,陈嘉珉辑)
87. 东坡连遭贬迁,在庐山东林寺听了黄龙禅派的东林常总禅师讲了“无情说法”的公案后,对禅有所悟入,就写了一首悟道偈子,并为常总禅师“印可”:“溪声便是广长舌,山色岂非清净声。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前面对“无情说法”曾有所介绍,东坡听了这个公案有所“省悟”,这首诗偈就是他的见解。既然“无情说法”,那溪声山色都在说法,一晚上听了“八万四千偈”,其中说的什么呢?天知道,所以不知“他日如何举似人”了。(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390页,陈嘉珉辑)
88. 宋哲宗即位时,大赦天下,苏氏兄弟曾一度被起用,克文禅师又写了首诗送苏辙。《寄绩溪子由》:“达人居处乐,谁谓绩溪荒?但得云山在,从教尘世忙。文章三父子,德行两贤良。却恐新天子,无容老石房。”宋哲宗虽即位,但年幼无能,太后执政,新旧党争不已,苏氏兄弟仕途莫测,克文禅师敢于写出这样的诗来送苏辙,可以说是“舍命”交知己了。“但得云山在,从教尘世忙”,对钻营于利禄的人,这样的蔑视毫不为过,那类人哪里知道“云山”的风范呢?从宋神宗到宋徽宗三代皇帝对苏氏兄弟的不遇来看,克文禅师对“新天子”也不敢抱有希望,这些纨绔皇帝会有多大的作为呢?深明世事的克文禅师心中是有数的,以后的历史也证明了他的预见。后来,苏氏兄弟虽从流放的深渊中走了出来,但仍然没有得到昭雪,东坡先生当年就病逝于路途之中,子由仍然受到冷遇,当了十年的“遗老”而去世。通过这首诗,可以看到克文禅师的风骨和对苏氏兄弟巨大的精神支持。“文章三父子,道德两贤良”,就成了后世对苏氏父子兄弟的定论和口碑。(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393页,陈嘉珉辑)
89. 方山易是什么呢?学佛的人都知道唐代的李长者,《新华严经论》的作者,写四十卷的《新华严经论》,把华严经和《易经》融为一体、打成一片,用《易经》的框架、六十四卦的框架来阐述华严经,写得很好。到明朝的时候,李贽(《焚书》的作者)在《新华严经论》的基础上删繁就简,简编成了一册《华严合论》,大概只有两三卷,那真是非常的精到。(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407-408页,陈嘉珉辑)
90. 我记得我跟本光法师在一块儿的时候,他讲佛法,那个时候一些老同志知道,大家都学习毛主席语录,毛主席语录第一条就是:“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在1969年我皈依本光法师的时候,他就有这么“胆大包天”,就敢篡改毛主席语录,在皈依中说:领导我们学修的核心力量是三皈依,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指导我们修行的强大思想武器是《般若经》、《华严经》、《易经》三巨典。那个时候如果这话传出去,还有脑袋吗?那肯定没有脑袋了。但正是因为这些老和尚、老一辈有这样的胆识,敢于这样教化,所以那个时候他的教法对我们来说,真的是入骨入髓呀。(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408-409页,陈嘉珉辑)
91. 本光法师的确是一个很奇特的人。他说,儒家、先秦诸子、孔孟老庄荀这些都要学;法家的韩非、商鞅这些也要学;《史记》、《汉书》、《三国志》这些要学;《资治通鉴》这些要学;唐诗、宋词要学;《金瓶梅》、《红楼梦》要看;乃至西方的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到康德、黑格尔的也应该学;马克思、斯大林的要学。特别是斯大林的,为什么学斯大林的呢?因为斯大林的东西有极高的斗争艺术。毛泽东思想更要学,它是当代中国的马列主义,当代中国最高最活的马列主义。但这个不是学林彪,老先生当时就是这样指导我们的,他说你们别犯傻,去学老三篇,什么《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为人民服务》,这些不要看,你们要看毛泽东的《论持久战》、《中国革命的战略和策略》等等这样一类的文章,这些是大智慧的文章。(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409-410页,陈嘉珉辑)
92. 我见过的,只有两个人的眼神是内视的,一个是虚云老和尚,一个是杨光岱老先生。(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413页,陈嘉珉辑)
93. 他们不是在书斋里面、在富贵乡里“说法”。所以,这样的体验,对于法的体验,对于烦恼的体验,对于如何转烦恼成菩提的体验,就很实在,就很深刻。我见过那么多老先生,包括现在的佛源老和尚、净慧老和尚、一诚老和尚等,他们没有一个神神怪怪的,都是以正知正见示人。我们说学佛的人学什么,就是八正道。佛在世的时候,就谈八正道,正见、正思惟、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我们想一想,我们平常学习佛法,是不是真正思考过八正道。很多人追求怪异,追求神秘,哪里有神秘主义,就觉得哪里很好玩。我一辈子不喜欢神秘主义,当时在高原上跟我一块儿劳动的,都是活佛喇嘛,一百多号活佛喇嘛,吃喝拉撒睡好多年,没有看到谁有什么神秘的,都是平常人,都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现出了“本来面目”。大家以“本份”相见。真正的“本份”相见,也是破除迷信,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破除迷信,这算是真正收到了效果。毛老人家的无上钳锤,的确是使很多的修行人得益。所以当年“文化大革命”拆庙子的时候,把出家人赶出庙门,很多居士在本光法师面前哭,也有些出家人去哭,“哎呀,怎么办啦?佛像也打了,庙也封了,不许住了,袈裟也不许穿了,怎么办啦?”在本光法师面前痛苦流涕,本光法师说:“你们犯傻呀,你们愚痴啊,这个就叫无常,这个就叫般若,这个就是佛法,有什么哭的?没有什么可哭的。你们要从这里边看到无常,从无常里体会般若,再继续提升到智慧,你们要有应酬这种情况的能力,有承担这种情况的力量,这样,你们的修持就算有火候了。”听到老法师这样的开示,很多居士似懂非懂的,但是我在一旁听了就很受用。(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414-415页,陈嘉珉辑)
94. 总之学佛要得正知正见,这个正知正见就是“缘起性空”,这个道理很简单,要自信、自悟。我觉得一部《金刚经》、一部《坛经》对于学佛来说已经够了。当然,还想丰富一点,看看《法华经》,看看《华严经》,这些也不错,有雅兴再看看《瑜伽师地论》也很好。参禅的人可以拿《五灯会元》和《指月录》细细地去参。(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418页,陈嘉珉辑)
95. 我们要正信佛法,不要迷信佛法。还要注意佛法与世间的和谐、与王法的和谐、与自己身心的和谐,学佛应该学到这个份儿上,会比较踏实、比较安全、比较稳定,如果离开了这些,那就不适。所以华严宗的十玄门,佛土与秽土融通,诸佛与众生交彻,显密不二,一多不二,过去未来不二,贫穷富贵不二,生死不二,烦恼菩提不二,都可以在此得到极好的发挥,开我们的眼界。当时我曾想写一部佛教里面的相对论、庄子里边的相对论,现在眼睛不太好,也不想动心,也不想去操心,这些题目就留给年轻一点、有志于此的年轻人来做,如果这里有年轻人想写类似论文的话,我愿意给他们一些思路和指导,看看佛教里面的相对论,和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有什么同,有什么异,包括庄子里面的相对论。(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420-421页,陈嘉珉辑)
96. 什么叫做修行?就是对自己的身语意三业有所规范、有所优化,翻译成现在的话,就是养成一个良好的生活习惯,养成一个良好的价值观念。这个就很好了,我认为这样的学佛就很不错了。我四十年学佛其实也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就是平常心,平常人,做平常事。(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421页,陈嘉珉辑)
97. 有人问我,佛法大还是王法大?我从来都说王法最大,我们不能离开王法。所以净慧老和尚也经常强调,佛教和世间王法发生冲突的时候,要尊重王法,顺从王法,这是老佛爷的戒律里面规定了的。并没有说当王法和佛法冲突的时候,我们要抛弃王法,要坚持佛法。本光法师在给我们授皈依的时候说:“顺随世间正法,与时俱进,有一定的职业养活自己和家人,不做高官厚禄之想。”在1969年,他就说要顺随世间正法,与时俱进。什么正法?他老人家说:“历史上孔孟是正法,在当代中国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就是正法,你就不能与之抗衡,你就必须服从它,如果不服从它,就会给自己带来灾害、祸害、麻烦。任何时候我们都要知道一句,‘当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注意,“当今皇上”!你不能与“当今皇上”对抗,与“当今皇上”对抗你不是自讨苦吃吗?而且还惹得社会动荡不安,众生跟着受苦,那不好。所以真正学修佛法的人,是最强调和谐社会的,最讲和谐的。咱们北京城故宫里有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这三个殿,以前是最高的政府机构、最高的权力机关,就是从三个方面来突出“和”字。(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416-417页,陈嘉珉辑)
98. 《易经》乾卦里有“保合太和乃利贞”,这也是故宫三大殿名称的来由,所以要讲个“和”字。当年袁老太爷给南怀瑾先生写了一封信——《示通禅》,现在的版本是《示南怀瑾》。南先生当时在峨眉山的大坪寺当和尚,因为他看到南先生对待周围的人很严厉,老夫子告诫他,“律人严,众必减”,如果要求周围的人过于严格的话,你的眷属就会减少;“律己严,过必远”,对自己要求要严,要求自己要严,要求别人要宽。“律己严,过必远;律人严,众必减。”我就顺着袁老太爷这一句话接了一个下联:“与心和,神自全”,自己要养和气、养喜神,自己要和自己的心灵打成一片,自己与自己的心和谐;“与境和,事自圆。”要与环境打成一片,与环境和谐,你的工作、你的事业自然会圆满。所以,“与心和,神自全;与境和,事自圆。”所以,我们学习佛法的时候要注意这点,佛者,觉也、觉悟嘛。佛就是一个觉悟的人,并不是说什么不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最有意味的事就是,释迦牟尼的老爸净饭王要去世了,想他的儿子,希望他能回来看自己。如果按我们通常的想法,老佛爷的爹病了,老佛爷回去,给加持一下,灌一下顶,吹一口气,他爹肯定没有病了;发发功,他还可以继续活一千年。我们平常学佛人是不是这么想的?实际上,释迦牟尼回到父亲身边,跟他爹说:“诸行无常呀,有漏皆苦呀,你还是安心去吧。”他老人家说的还是“三法印”,没有什么神叨叨的,给你灌顶,给你加持,吹一口气,发一点功等等,没有这些,那些都是糊弄人的。现在我们学佛人的头脑一定要清醒,拒绝别人的忽悠,特别要拒绝佛法里面种种莫名其妙的忽悠。除了“三法印”、“四圣谛”、“八正道”、“三十七道品”,其他没什么了,还有什么神奇的呀?这些是照妖镜,正法邪法就在这些方面来看,如果离开了这些那就不是正法,所以我们学佛一定要心明眼亮。(冯学成著《心的世界》,南方日报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第417-418页,陈嘉珉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