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们谁也没有意识到我会做变性手术。因为我平时从来没有像娘娘腔似的说话,该是什么样的声音,就是什么样的声音,我从不扭捏作态。那些扭捏作态的是假女人。我做女人不是追求外在的东西,而是发自内心的愿望;这是一种本质上的区别。我的生理状况完全是男人的结构;可以勃起、射精、产生性交的欲望,但我从来没有和女人发生过任何关系。我产生性交欲望的对象,始终是男人。男人进入我的身体,我能达到一种快感,而当男人要求我进入他的身体时,我会产生反感,马上会阳痿。”
这不是黄色小说节选,而是中国著名的变性舞蹈家金星的自传《半梦:金星自传》(中信出版社出版,超星图书馆4月27日推荐)中的一段话。这段话是如此直白,从中我们大体可以领略到这本不厚的书浓烈的自传色彩,以及金星本人追求真我的写作风格。
所谓“半梦”,既是金星为1991年美国舞蹈节所编的获奖舞蹈的名称,也是她变性后曾经在北京经营的一家酒吧的名字。“半梦”不是美梦,也不是噩梦。她喜欢这个词,不仅因为“半梦”意味着“做不完的梦”,而且因为“半梦”在她生命中的特殊意义。她“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展开梦幻的翅膀,在这个真实的世界中翩然起舞。”
《半梦:金星自传》采用自述体,真实地记录了金星从出生到36岁的全过程。全书共五章。其中第一章写了1967-1977年的童年记忆,第二章写了1977-1987年的成长之路,第三章写了1987-1991年留学美国的四年经历,第四章写了1991-1993年三年的欧洲之旅,第五章写了1993-1997年重回故国的经历,包括她变性手术的实施过程。
童年的她,能歌善舞,特别懂事,人见人爱,喜欢编辫子,“有着比女孩还要丰富细腻的心理感觉”。每当与女孩子们玩跳橡皮筋、踢格子的游戏时,她的动作总是比女孩子做得还要精巧、完美,而对鞭炮之类男孩子喜欢的东西却连一眼都不看。那时的她,虽然还是个男孩子,却对男性气味着迷,喜欢观察男人的身体。上小学的他是那么女性化,以至于小朋友们都管他叫“小媳妇”。而十岁那年,他就帮连队的一位文书完成了一次自慰。他的性意识成熟得早,喜欢被成熟的男性拥抱爱抚,也知道男女两性的性反应。
她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做一个漂亮的女人,会五个国家的语言,周游全世界。而这一切,她真的陆续做到了。13岁的时候,他遭遇了同性恋的舞蹈老师,因为那位老师的动作,“超越了一个老师与学生的正常距离”。只不过,当时的金星虽然从心底里就喜欢男人,也不介意和男人发生关系,但他喜欢的是比较年轻的男人,而不是跟他父亲一样大的男人。那时的金星,“功夫已接近炉火纯青的地步”,“就像一台完美的机器,你给我输入什么舞蹈动作,我就能跳出什么舞蹈来。”他完成的舞蹈《帕米尔牧歌》,用脚指尖跳舞,当时在全国还是第一个,被誉为“金星首创男子足尖舞”。
19岁那年,她第一次随团出访法国。巴黎自由的生活给了她无限快乐的空间。夜色中的巴黎街头,她偷偷地翻看黄色杂志,专门喜欢看漂亮男人的裸体照片。在朝鲜,她亲眼目睹了朝鲜合唱演员因为金日成的到来而全部泪流满面地唱歌。她被这种对领袖的忠诚感动着。她体会到,贫穷,并没有抹杀一个国家的艺术。而改学现代舞的她,居然喜欢跳双人舞,因为“那样可以被男伴举来举去,感受被男人举起来的幸福”。
金星在自传中毫不隐瞒她的性史。留学美国期间,她结识了约翰,并第一次和男人上床,一次和男人真正意义的上床。她喜欢男人,但又否认自己是同性恋。她把著名舞蹈《颤抖》重新奉献给观众,并连续三年被《纽约时报》评为现代舞追踪目标。此后,她又结识了可雷,并第一次爱上了一个男人。她把这叫做“我的初恋”,“刻骨铭心的第一次”。他们几乎天天通电话,诉说相思之苦,象一对真正的夫妻一样,每天向对方报告彼此的情况。23岁那年,为了绿卡,金星与一位美国女性肯玻琳办理了假结婚手续。她结识了一位五十岁的男人卡姆莱,他给她买了一幢房子却从不需要她做什么,而“只是在欣赏一幅他所能够看到的神秘图画”。按照金星的说法,这是她“人生生活中一个十分怪异的插曲”。在美国的四年,她不仅深刻理解了现代舞,而且也更深刻地理解了生活。
在意大利,一个叫塞尔维亚的女孩爱上了金星,却遭到金星的拒绝,并称她自己也是一个女孩子。而当时,她还没有做变性手术,生理上还是个男人。也是在那里,她见到了一位变性的女主持,那位女主持的形象深深地印在金星的脑海里,并激起了她变性的强烈欲望。还是在那里,她与一位双性恋又有家室的男人卡罗发生了性关系。卡罗给了她“真正的爱情”。在爱情中,她“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浪漫”。在比利时和荷兰,金星都有艳遇,当然,对象自然都是男性。
我们似乎很难评价金星在国外这些年的性生活。她的举动看起来有些放荡与不检点,但如果我们把那时的她也看成是女性的话,或许就会理解她对异性必要的选择。
本书最让人心动的章节还是变性手术。金星用她朴实凝炼而又充满感情的语言,静静地向我们描述了从她回国到实施手术的全过程。她把这称为“凤凰涅槃”。那种精神与肉体的痛苦,每每牵动着我们的心扉,让我们无法平静,甚至流泪。她所经历的痛苦,好象就是我们经历的痛苦。刀割在她的身上,却疼在我们心里。手术后她这样写道,“白天,我静静躺在床上思考。经过这一道关口又一道关口的磨难,我想,死也不过如此。我看淡了很多事情。这次再生之后,我突然发现,人进医院是件好事情。虽然肯定会有痛苦,但这种痛苦能让你生命的脚步自然而然地慢下来,平静地思考一下,不再疲于奔命。无论你多么有权有势,在医院,你就是一个无能为力的人。你的生命不在你的手里,你怎么也动不了。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这就是《半梦:金星自传》告诉我们的一切。她认为,一个人千万不能骗自己。在她的生命中,她觉得她应该是女人,一个很出色的女人,一个很优秀的女人。在这个女人当中,包含了女人、情人、母亲、明星、演员等各种各样的角色。她要诚实面对“金星”这个名字,对她自己的生命诚实。她的一些要好的朋友称她为“玻璃鱼”,因为她透明,“可以从骨头缝里看见一切”。读完本书,我们会感受到她的真实、诚实,她的确“没有夸张自己,掩饰自己”,“更没有想通过这本书去教育或影响其他人”;我们会觉得,用“玻璃鱼”来比喻金星,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就是金星,一个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与涅槃的变性艺人,一只令人尊重的透明的玻璃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