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世纪80年代,初版于1931年的《所思》再版,及至近年先生的《全集》和舒衡哲的《张申府访谈录》译为中文,张申府顿成“出土文物”,被多方位解读辨析。官方认他是“中国共产党的老朋友”;史学家章立凡彰其为“历史尘封的哲人”。先生一生,概言之:醉心罗素、两党任职、几番波折,终归于坐拥书城的闲人。他自诩“宁折不弯”,自认没出一本“大书”乃一生之憾。
罗素一生追求“知识的确定性”,要把数学还原为逻辑,为人类知识寻求定解,为呼吁和平而入狱,为求爱而一婚再婚;张氏的经历,除了短暂参政外,其一生几乎算得上是“中国版的罗素”。
罗素文思清澈,尽管从怀疑出发而创设分析哲学,但一生宏愿是要为现代社会的思想做总结,宏愿难酬地位在;张氏这本《所思》的风格及意图,更像维特根斯坦而不像罗素。张氏意在为中国从传统到现代的转型找思想根基。《所思》给世人留下的,只是徘徊在逻辑与实际,传统与现代,理想与现实的思索,是他为下一步写作大书准备的“字条”。
读这“字条”,我印象最深的两段话是:
(1)“政治家盖莫不总是忍着。
初,有不忍之心;
次,抱坚忍之志;
终,行残忍之事。”
(第62页,有了这信条在胸,他在1948年“呼吁和平”就变成理所当然之事)
(2)“创须撞。
庄带装。
熟致俗。
岁为祟。
遂在随。”(第131-132页)
当下随笔、散漫的情思随网络发达而铺天盖地飞扬,《所思》也可算作一把尺子,用以考量70年后的文人们提供了多少知识增量。
看似信马由缰的“字条”也能传世,翻遍近现代学人的本本,似乎只有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和这《所思》。两人都有“欲回天地入扁舟”的心志。
附:王国维小词一首
浣 溪 沙
山寺微茫背夕曛,鸟飞不到半山昏。上方孤罄定行云。
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人间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