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万美元,如果用每张100美元的钞票叠加起来,约为8英寸高。10亿美元,也就是1000个百万美元,叠起来的话将比圣保罗教堂还要高。1万亿美元的钞票,将超过120英里,比珠穆朗玛峰高20倍。而每天全球市场的营业额远不止一万亿美元,这就好比20多个珠穆朗玛每天在地球表面夷平、隆起、平移,那景象得有多壮观啊。好在人类有即时电子通讯技术,电脑屏幕上那一串串小零,每三个加个小逗点,哦噢喔地,在网络间飞奔,于是事就这样成了,我们不用移动珠穆朗玛,我们只需轻点鼠标,金融和资本就这样在全球流动。
吉登斯(Anthony Giddens,1938- )指出,对全球化的看法存在着两种观点,一些人是怀疑论者,他们认为全球化是虚假的,“全球化”这个观念只是那些希望拆除福利体制、减少国家开支的自由市场主义者所散布的意识形态而已;另一些人是激进论者,他们认为全球化是真实的,全球市场不再受制于国家边界的影响,民族国家的时代结束了。吉登斯拥护激进论者,同时又指出无论是怀疑论者还是激进论者都还只是在经济视野中打圈圈,而全球化不仅仅是指经济的全球化,也是政治的全球化、文化的全球化、社会的全球化、技术的全球化。换言之,全球化不全是新自由主义者鼓吹的“全球自由市场”,而是一个普遍联系的“全球的世界性社会”。从现实主义的角度说,全球化并不以公平的方式发展,所带来的结果也是良莠不齐的,特别是“今天的全球化只是一定程度上的西化”。这就难怪全球化的进程一路摧枯拉朽,一路也受到重重围攻。一个有把握的世界正在RUN AWAY,政客、商人、学者和普通人比15年前、10年前、甚至5年前更为焦灼和惶惑,是的,我们生活在一个失控的世界。
主持人克里斯•洛克说:“你知道这个世界有多疯狂吗,最好的饶舌歌手是白人,最好的高尔夫选手是黑人,NBA身高最高的选手是中国人,瑞士人卫冕美洲杯帆船赛事,法国指责美国自大,德国不参战,美国最有权的三个人分别叫'布什('杂草')、'迪克'('男性生殖器')、'科隆'('结肠'),还用我举更多例子吗?”
“国家”、“家庭”、“工作”、“传统”和“自然”,看起来还是过去的那个外壳,但是里面的瓤已经不同了,吉登斯称其为“shell institutions”,空壳制度。“国家”,按照丹尼尔•贝尔的话说,“不仅变得太小以至于无法解决大问题,而且也变得太大以至于无法解决小问题。”国家当然还有敌人,但是敌人的危险已经小于国家治理的风险。“家庭”,“同居与没有同居”(couple and uncouple)已经比“婚姻和家庭”更准确地描述对于个人生活的意义,“你们有明确的关系了么”(in a relationship)成了比“你结婚了么”更为重要的问题。“传统”,以传统方式存在的传统越来越少,却以不同的形式到处繁荣和发展,文化遗产被重新包装和贩卖,连原教旨主义团体也在广泛使用新的交流技术……
1014年,沃尔夫斯坦大主教说“这个世界正匆匆地走向它的尽头。”到今天,很多人有近似的情绪。不过吉登斯绝非悲观主义者,他认为这只是一个转型中的世界,而“民主”是一剂良方,“民主国家需要的就是依靠民主本身”,这叫“民主化的民主”(democratising democracy)。最为关键的是,我们不是这个跑远了的世界的旁观者,我们就在一路奔跑中,难以置身事外,不能视若无睹。
这本Run Away World: how globalization is reshaping our lives是安东尼•吉登斯三十余本著作中最深入浅出的一本,因为这是BBC著名的莱斯讲座的讲稿。吉登斯呼吁“超越左与右”,自己也是左右逢源的人物,政途上曾任英国前首相布莱尔和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的顾问,学术上又曾是剑桥大学社会学教授、伦敦政治经济学院院长,少见的胸中有丘壑的干政文人。他善写两种文章,给学术同仁看的大部头著作,框架谨严、术语如林;还有给学生编的课本、给政客看的著作,突出重点、通俗易懂。《失控的世界》显然是后者,也正是因此,略有简化理论之嫌,对于民主理论的论述尤为草草了事。所以,中译本的后半部分加上了杨雪冬博士翻译的吉登斯的三篇论文、以及《吉登斯其人其书》一文,对于理解吉登斯的思想路径颇有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