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图介绍《洪堡的礼物》很难,作为读者之一,我自己尚未领略其完整的十分之一,即便如此,仍被它深深震憾和吸引。这本书里,文学,纯粹的文学,仍显示出它永恒的价值和魅力,像灯塔照耀夜空,被人仰望,令人肃穆。不建议读者先看译序,多多少少它不是那么一回事,虽然质疑译者有点无礼,但文学的花园里有很多条小径,我们嫌其中一些太狭窄也不是不可以。
毫无疑问,这不是献给大众读者的书,就像索尔·贝娄压根不准备与大多数人对话一样,他似乎在内心咆哮:想弄懂我的思想?派你们最杰出的人来!我猜测这正是他为什么没能像米兰·昆德拉那样在中国火热的原因。我们最杰出的人普遍营养不良,能沉迷《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的迷幻哲理,未必能领受《洪堡的礼物》的深邃思想,还有我们最最杰出的人……要么得了自闭症,要么都死光了。丝毫没有贬损昆德拉的意思,我是说,即使是昆德拉,也会赞同索尔·贝娄的安排:那个叫洪堡的诗人注定孤独和落魄,带着一切价值在未来会被重估的悲悯和乐观,死在当下。
冯·洪堡·弗莱谢尔不是道德完美的知识分子,更不是风范优良的精神领袖,在格林尼治村的文艺圈,他不过是一个有血有肉有个性有思想的过气诗人兼糟老头子,十足神经质,常骂骂咧咧大吼大叫,浑身上下充满成人的缺点但内心像婴孩般天真无私,他矢志不移地给诗歌及艺术赋予很高的使命与期待,并身体力行。这在你我的生态环境里属一厢情愿或自作多情,即便在言论相对自由、文艺相对开明、政治相对民主的美国,仍是一个注定会幻灭的理想,一如洪堡最后潦倒地死。
如果像封底导读那样,把这部小说理解成是“揭露物质世界对精神文明的压迫和摧残以及当代社会的精神危机”的话,那么我觉得它最多只说对了一半,作为一部外国文学译著,我更愿意把它看作是献给国内有思想深度的作家及有个人使命感的知识分子阅读的书,因为它提供深深的掩卷沉思:作为掌握知识话语权及传播真理的那一群人,你,我,他,该选择怎样的思考,怎样的写作,怎样的生活,怎样的奋斗?最重要亦最基本的,怎样看待自己与世界的关系?事实上,每个人都应该思考,并终生思考。
不必多费口舌介绍或听别人介绍,去读好了。
2008年4月7日于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