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人的全面发展的辩证思考——读马尔库塞的《单向度的人》有感
马尔库塞作为一名社会批判理论家，以敏锐的眼光捕捉到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繁荣的背后，以技术经济为基础，建立起来的现代文明，是对人民的全面压抑，特别是精神上的全面控制等现代性社会问题。因为科学、艺术、哲学、日常思维、政治体制、经济和工艺各方面都是单向度的，所以，资本主义，特别是现代发达国家的资本主义的技术经济体制对一切人类经验的不知不觉的协调，已使得生活在这个社会中的个人丧失了合理地批判社会现实的能力，因而这样的人变成了“单向度的人”，这样的社会及其思想都是单向度的。所以，这样的社会必将会引起人们对其的反思，特别是对人的终级目标的反思。其著作《单向度的人》集中体现了这一批判精神。
我觉得，马尔库塞的社会批判理论是深刻的，特别是对繁荣经济背后所蕴含的人类发展的危机的洞察力是敏锐的。固然，单向度的人是不利于人的全面发展的，但是影响这种发展的技术并非的其唯一因素。因为人的属性的双重性，决定了其需要的多样性，换言之，制约其发展的因素也绝非具有唯一性。
一、全面发展的多样性
人的发展既不同于动植物的生长，也不完全等同于人的生理能力的变化，而是一个具有丰富的自然、社会内涵的辩证发展的历史过程，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个人和人类自身的不断超越。但同时，个人的全面发展与社会的全面发展具有内在的统一性。因为类的全面发展依赖于人类群体中每个社会成员即每一个体的全面发展，每一个体的发展程度越高，而是越是全面的发展，那么由此组成的人类整体也必将得到全面的发展，而类的全面发展也能够为个体的发展提供价值目标和参照标准但是值得强调的是类的发展并不一定就带来个体的发展，诸如在人对人的依赖和人对物的依赖的社会形态中，类的发展则是以许多个体的片面、畸形发展为代价的。因此，在发展中必须要强调全面性。
首先，作为全面发展的主体——人，他是具体的，而非抽象的，就人的本质而言，他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他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也只有在现实社会，在劳动的过程中才能与抽象的人相区别。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人的发展主要指个人的发展，它应包括个人的体力、智力等，换言之，个人全面的发展包括健全的生理发展，完备的认知发展，个性及其自我道德的不断完善与稳定。
而马尔库塞在其《单向度的人》一书中，则过分强调由技术所形成的文化对人的全面控制，进而对人的“第二向度”——否定性和批判性原则的剥夺。其实，技术所带来的社会进步，特别是物质数量和种类的丰富化和多样化在人的发展，特别是人的生理发展方面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其中，与以往社会相比，人的寿命的普遍提高便是一个很好的例证，这也是人性化关怀的重要体现。此外，由技术引发的教育改革，对人的其它方面的全面发展也是功不可没的！
其次，作为全面发展的主体——人，他是社会的人，他是社会的人。一方面，人的全面发展要受到社会发展程度、发展水平，即社会的物质文化条件及社会为个人发展所提供的机遇与条件所制约。换言之，社会为个人全面发展创造的各种社会条件，提供的个人发展空间及自由程度越理想，相对来说越利于个人的全面发展。另一方面，个人在社会中的参与程度也影响着全面发展的质量。就人的本性而言，人属于群聚性动物，具有交往的需求，换言之，人们只有在交往中才能发现自己的真正需求，也只有在交往中才更能实现个人的价值，也只有在社会这个大熔炉中才能实现自己的全面发展，即真正成就自己。同时，人的全面发展又是社会发展程度水平的标志，在一定程度又必将推进社会的文明，进步与发展。
而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一书中，对人的发展及内在需求缺乏具体的分析。他认为，发达的资本主义制度操作了虚假的需求（如最流行的需求包括按照广告来放松、娱乐、行动和消费，爱或恨别人所爱所恨的东西等），提供了满足这些需求的手段（如绝对优势的效率和不断增长的生活标准）并用一种虚假的意识（如社会的政治需要成了个的需要和渴望、促进了商业和公共福利，但它以占据个人的闲暇时间，破坏人类的需要能力的自由发展为代价）把民众束缚起来。我觉得马尔库塞在这里分析的人具有抽象性，因忽视了人的自然和社会两重属性，进而片面地界定了人的需要的虚假性。
二、发展条件的制约性
唯物辩证法告诉人们一个普遍的道理：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即积极与消极性。作为全面发展的人的条件来说也是这样。比如科学技术在人类发展史中的表现更是如此。当初发明和利用科学时，只是为提高人类征服自然的能力，使自己过得更好。而如今，当人们挥舞着科学技术的利器向自然高歌猛进的时候，当人们沉醉于科技带来的物质文明时，却突然发现人和自然都已伤痕累累，前者表现为人对自然的破坏，后者表现为自然对人的报复和技术对人的异化。当我们回头审视人的终级目标时，似乎觉得我们一直是徒劳，甚至在倒退，现在的我们似乎比以往更加贫穷与无助！
首先，从人的自然属性来讲，人的全面发展主要表现为健全的生理发展，完备的认知发展，独特个性和良好道德的不断稳定与完善。而在这些表现中，健全的生理发展是其物质基础，传统的理念认为缺陷的生理是由于父母的遗传基因造成的，而现在社会中很多生理缺陷是由于环境的污染，特别核放射性污染等造成的；而完备的认知发展、独特个性和良好道德的不断稳定与完善的诸多表现都依赖于后天的培养，特别是后天的教育。但有一个几乎是不争的事实：随着学生年级的递升，受教育时间的增加，知识量的扩大，学生的好奇心、想象力和创造力反而逐渐萎缩，问题意识在淡漠。而对教师、书本的依赖、盲从、迷信程度则越来越重。试想，这种独特个性的磨灭，创造力的丧失，是否还真正有利于人的全面发展？
其次，从人的社会属性来讲，人的全面发展表现为在交往中形成的认同感，包括良好的人际关系、健康的社会心理，还有社会为个人的全面发展所提供的平台和做出的努力等。这样的人应是综合性、社会性和具体历史性的统一。换言之，社会的发展应以人的发展为目的。
正好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中所指出的：“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繁荣背后，是日渐加剧的对人民的全面压抑，特别是精神上的压抑。普遍群众生活水平的提高，并不意味着阶级和阶级压迫的消失，而只是意味着普遍群众被虚假的需求所操纵而丧失了自己怕批判能力，人依然处于物的境地。”从这个意义上，人和万物都毫无例外地被贬成一种机能的角色，丧失了其本质和自主性，“同样艺术也被纳入顺从主义的轨道，它的文化价值被融合进现存秩序中。资本主义国家正是依靠自己技术所造就的实力，在绝对优势的效率和不断增长的生活标准的双重基础上，征服了离心的社会力量，使他们觉得统治其思想的这种文化与制度是一种生活的需要，而不是压迫他们的枷锁和工具。”试想，这样的社会及其文化所培养的是否是全面发展的人，是具有独特个性的人。
哈贝马斯认为，资本主义异化的本质是“生活世界殖民地”。其表现为生活世界的媒介化，金钱和权力作为抽象的交往媒介取代语言的相互理解，并侵入到它不该进入的领域。而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系统（即通过非规范的外在机制协调的，起作用的是系统融合原则）和生活世界（即人际关系互动是由互相理解的共识调节的，起作用的是社会融合原则）的脱钩，表现在现代资本主义模式是以生活世界的符号结构的扭曲和物化为标志的，生活世界受制于金钱和权力中派生的，并变得自主的亚系统的命令。正是由于它不仅独立于相互理解的生活世界背景，而且把组织的功能要求强加于个人，因面个人不仅失去了根据价值理性自我进行行为定向的能力，而且陷入社会生活组织化打造的“铁笼子”之中。
综上所述，要考查人的全面发展的制约因素，我们必须立足于现实，进行多角度考查。诸如人作为个体的、自然的人的自身生理、心理等方面的分析；作为人的社会化的属性中，更要从技术、制度、文化等角度去分析社会对个人全面发展的制约因素。当然，在这里我们分析、并强调这些个人全面发展的制约因素，绝非是危言耸听。我们分析的目的是为了问题的清晰化，最终达到问题的解决，实现人的终级关怀。
三、全面发展的出路
我个人觉得，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一书中，对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力度是深刻，特别是对技术使人异化的理论的批判更是如此。正好马尔库塞自己所坚持的，哲学的功能就是对现存的一切进行批判，这一点他本人不仅做到了，而且始终坚持了这一原则。但我更觉得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这一书中所体现的批判理论更多的是一种解构，而非有效的建构。在这点上，马克思曾在《关于费尔巴哈提纲》中指出：“以往的哲学家在于解释世界，而问题的关键在于改造世界。”其实，这里强调了一点便是理论与现实的关系问题，分析社会现象固然重要，但寻找问题的办法更显得弥足珍贵。
诚然，人的发展具有历史的阶段性，不同的时期会有不同的内涵，但是作为人的全面发展的这种终级关怀，应是人类发展的目的，而非手段。而通过回顾人的发展的历史形态，试图为寻找人的全面发展的出路提供点什么。在以人的依赖关系占统治地位的历史形态时期，个人没有独立性，直接依附于一定的社会共同体，人们的社会联系还是建军立在自然经济基础上的共同体内部的活动；在以物的依赖关系的基础上的历史形态时期中，人相对具有独立性，但由于异己的关系，人的发展虽建军立在商品经济的基础上，但依然受到社会关系的束缚和压抑；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人类将要迈入的第三个历史形态时期，因与未来的产品经济相联系，所以这样的社会关系不再作为异己力量支配人，而是置于人们共同控制之下，人们将在丰富、全面的社会关系中获得自由、全面的发展，最终成为具有自由个性的人。
综上所述，人的全面发展的出路何在呢？
首先，物质与精神必须协调发展。近代科学技术发展的典型例子便可证实。随着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人们的物质富裕程度得到空前的提高，但人们的幸福指数却在不断下降，同时人的意义失落，价值更改随着宗教传统的衰落而衰落，进而使人们越来越失去了对自己行为进行价值导向的能力，其表现为似乎除了追求自我利益和世俗成功外，人生不再有追求别的什么目的。因此，在物质提高的同时，结合时代特征挖掘和改造传统价值信念，给人们进行及时的价值导向。换言之，重新评估和引导一切价值！
其次，人与自然必须和谐相处。虽然说社会的发展归根结底是人的发展，但是人的发展是建立在自然存在且良性发展的基础之上的。虽然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人改造和征服自然的能力得到空前的增强，但狂妄的掠夺必将得到自然毁来性的报复。如果一旦人类存在的自然这一基础不复存在，人的全面发展又将何从谈起。因此，人与自然的关系不仅是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更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最后，正确处理好手段与目的关系问题。正如在哲学思想的起源上，有意义的东西，也许在其终点会成为无意义的，而意义的丧失了不是因为缺乏思维能力。在人的全面发展的大道上亦如此。既然人的全面发展是人生的终级目的，那么在局部的眼前的利益面前，千万不要将其视为达到某种“目的”的手段。同时，人的全面发展与社会的全面发展是辩证统一的只有全部的个人都实现了真正全面的、自由的发展，这样社会的全面发展才具有真实性。
总而言之，人的全面发展是辩证的统一的。
作者：惠庆，陕西省延安市人。现就读于山西大学哲学社会学学院2004级哲学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