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一位学养渊博并且复杂的学者,面对这样一部集中于北京微观地理考察却又不限于北京微观地理的人文大书——我指的是王彬的新著《北京微观地理笔记》。怎样阅读或者怎样评价,在现今的阅读情境和学术语境下,我以为它可能牵扯到这个时代对人文知识分子精神性担当的认可方向,以及人文知识分子进入公共领域的角度问题。也就是,二十多年来王彬对北京的研究,以及所取得的卓著成果,首先在于它的现实层面,但只停留在现实层面阅读王彬的著作,其中蕴藉和寄予的邈远思想和真挚人文情怀也许会被自觉不自觉的忽视。其后果也许像有人担心的那样,“一个知识分子毫无私心的关怀换来的仅仅是一种单纯的阅读行为。”(谭旭东:《人文学者的‘胡同情结’》)
原因很简单,一面是“读图时代”的速朽心理,人们可能没有足够的心思坐下来把一篇不长的消息认真读完;一面又是凶猛增长的出版数量,不管何种性质的写作都冠以“写手”、“码字儿的”或者索性就叫垃圾制造者。更可欺人的是,学术要“瘦身运动”,学术要避免“大而无当”,学术要“挤一挤水分”的叫喊不曾有半点的绝缕,一边却照样是所谓“最新”、“最好”的学术试验扑面而来。一些真该注意并可能引起学术界调整学术方向的著作,就这样湮没于一个需要学术而学术却不得不遭到掩盖的当下氛围,一味地批判普通读者的懒惰的确有些文不对题。这个角度,理论家南帆颇具戏谑意味的调侃也许道出的正是人文知识分子普遍性的心理落差,许多心血之作难道不 “仅仅是一批人文知识分子的学术动作”吗?
王彬先生可能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且意识到了这部书的专业性,从而选择了“笔记”的形式,而使得其中的专业密度有了适度的稀释,适宜普通读者的阅读水平。在这部学术著作中,王彬先生于早期《红楼梦叙事》研究所形成的叙事学意识;《中国文学观念研究》奠定的删繁就简、拨云见日的叙述方法;《水浒的酒店》中成功确立的文学创作与古代经济学结合的准确、简洁、得体的文化语境还原法得到了适时的发挥与表现,并且完成了我在上面提到的对近年来人文知识分子学术持见的思考和学术著作意义的某种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