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胡适相当赏识钱穆,称钱的《刘向歆父子年谱》乃“一大著作,见解与体例都好”,并对学生说:有关先秦诸子事,可向宾四先生请教,不必再问他。外界以为钱“喜治乾嘉学”,张君劢甚而劝钱穆“何必从胡适之作考据之学”。钱穆初到北平,胡适的弟子傅斯年对他优礼有加,邀至史语所,奉为上宾。胡适也将私藏“孤本”《求仁录》借给钱研览。
钱穆在治学方面与胡适颇多抵触。胡适继承传统的说法,认为老子略早于孔子;钱穆则创立新说,认为老子略早于韩非,后于孔子。一次,两人不期而遇。钱穆说:“胡先生,《老子》成书的年代晚,证据确凿,你不要再坚持你的错误了!”胡适说:“钱先生,你举出的证据还不能说服我;如果你能够说服我,我连自己的亲老子也可以不要!”
钱穆与胡适二人在老子生年、《说儒》等学术问题上观点迥异,时有争辩。具体学术分歧尚属表面,深层原因是钱对胡的“新文化”主张不以为然,他后来甚至认为,中国思想界“实病在一辈高级知识分子身上”,如“新文化运动,凡中国固有(文化)必遭排斥”,贻害深远。当年北大讲坛上最叫座者乃胡适和钱穆二人,钱穆称“大凡余在当时北大上课,几如登辩论场”。钱穆的《师友杂忆》中有这样一则记录,是说钱穆经钱钟书的父亲钱基博介绍到师范去教书,跟钱基博是同事,那时钱穆还很年轻,年龄大概在钱基博与钱钟书之间,大概钱穆小钱基博10多岁,而钱穆比起钟书来,可能也要长个10多岁。而钱穆与钱氏父子非出于同宗,所以就按年龄来称呼了。于是钱穆称钱基博为叔父,而钱基博则命儿子钟书也称钱穆为叔父。
钱伟长是钱穆长兄钱挚之长子,钱穆的亲侄,钱伟长的名字即出于钱穆之口,1984年,钱穆赴港与钱伟长曾有一叙。1927年,商务印书馆要出版钱穆的专著《国学概论》,钱穆请钱基博为之写序,钱基博把此事交给了儿子钱钟书,钱钟书即刻一气呵成,钱基博读后竟一字未易。这样,《国学概论》冠名钱基博的序言竟出于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钱钟书之手,不禁使人叫绝!
在胡适有生之年,钱穆未能当成中央研究院院士。日后李敖认为这是不公道的,他说:“钱穆的理学怪说固不足论,但他在古典方面的朴学成就,却更该先入选成院士。”
钱穆一生以教育为业,五代弟子,冠盖云集,余英时、严耕望等人皆出门下。
1990年6月1日,钱穆先生不满当时身为“立法委员”的陈水扁与台北市议员周伯伦指控他霸占政府建筑物,以九十六岁高龄之身毅然搬离素书楼,同年8月30日逝于台北市杭州南路新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