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荡一百年:中国企业 1870-1977(上)》,以纪年的形式讲述着1870-1937年间中国企业的发展史。由于企业本身就是一个舶来品,中国企业百年的发展,其实更多的是学会成长而不是像发达国家那样去追求创新。又由于中国也一直缺乏重商的传统和对商人的宽容,中国企业百年的发展,尤以民营企业的历史最为艰难。他们要面对的不仅是外国企业的竞争,还有强大的官办企业的压制,还有政治上的风险。
中国的民营企业似乎从一开始就缺乏政治上的运气。当洋务运动开启中国近代史的时候,“官”字就时时萦绕在民营企业家的头上,从曾国藩到李鸿章,一直将企业的主导权牢牢掌控在朝廷手中,所谓的官督商办、官商合办,只能是民营企业家的委曲求全;当辛亥革命推翻清朝的统治后,伟大的革命先行者从对社会主义的崇拜中出发,继续着国家资本主义的实践,基本已经忘却,辛亥革命的成功实际上民营企业家对清朝失望之后的临阵倒戈有重要贡献;当大革命的胜利指日可待之际,民营企业家出于对农民革命的恐惧,选择了蒋介石来压制工人和农民运动,但大革命失败之后的企业家命运却更加凄惨,他们迎来的是更为痛苦的“国营化”,民国的四大家族在民企的血泪中崛起;当抗日战争暴发,民营企业家发出了民族救亡的怒吼,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却换不来在后方惨淡经营的最低苛求。
即使缺乏政治上的运气,但民营企业的抗争却从未停止。在洋务运动中,他们与以盛宣怀为代表的官商进行着不懈的斗争,屡败屡战;在清朝末年,他们与清朝的专制统治进行着不懈的斗争,并成功控制中、省两级立宪咨询机构,形成对朝廷的强大压力,并在“皇族内阁”出现之后,迅速倒向革命,促使辛亥革命在突然间成功;在北洋军阀时期、在国民党统治时期,他们的反抗从未中止,努力着争夺着自己的生存空间。民营企业在政治斗争和市场竞争的夹缝着暴发出来的生命力,执着而顽强。
民营企业家们还保留着传统士子们的抱负与理想,从状元张謇从容经商并在南通建设着理想中的新社会,到孙作孚成功创办长江上游最大的轮船公司到建设北碚的世外桃源,再到陈嘉庚散尽钱财创办教育,优秀民营企业家的政治热情与社会理想让人敬佩。
但也不可否认,民营企业家在管理企业的经验上还很欠缺,民营企业家软弱的政治性格是其最大的缺陷,还有资本逐利过程中的不义行为,直至深化到今天的关于民营企业的“原罪”。
透过百年的企业史,可以全景式的看到民营企业在期间的艰苦奋斗历程,也可以真切的感受到企业家特别是民营企业家扮演的从属角色的真实存在,从而得到一些关于当代企业发展的启示。这就是,民营企业从来不怕与外来企业的竞争,但他们在与政治的抗争中却从未成功;民营企业可以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不断前行,但却在与国家垄断资本的竞争中被迫退却。在今天,在未来,我们应该给予民营企业什么样的政治地位,放开什么领域让民营资本充分竞争,让民营企业家扮演什么样的政治角色,均值得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