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给李鸿章翻案的文章渐渐多了起来,他不再是一个丧权辱国的卖国贼形象,日益“成为”一个力挽狂澜的晚清大政治家,是也非也,走进真实的李鸿章最为重要,奏章也许是一个不错的角度。雷颐的《李鸿章与晚清四十年》(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正是以解析奏章的形式展示晚清时代的一些重大事件,既是对李鸿章的解读,也是对晚清史的解读,内容别致,分析到位,而文字平实,娓娓道来,比起通俗史学读物多了些厚重。
奏章见证了李鸿章的荣辱兴衰。从为曾国藩作幕僚到独立门户,在几年间成为现实,我们在奏章中看到李鸿章初出茅庐之际就显示出异样的精明,他抓住朝廷急于平乱的心态和有心无力的现实,一方面,想法设法在屠杀太平军方面下狠手,并不惜借用洋人的力量;另一方面,加快培育自己的势力范围,排除异己,逐步成为朝廷既倚为砥柱又不敢轻易招惹的重要派系,淮军与湘军相比,迅速实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到曾国藩谢世,淮军几乎独步天下。
奏章记录了李鸿章的基本治国路径,这既有真正的国家大计,也有偏私的自保之策,有的则皆而有之,为达公私兼顾,有时不惜丧失原则。比如,北洋水师的筹建,用心可谓不少,最后的用人却纯从私人角度出发,外行领导内行,酿成军事悲剧;为把北洋水师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结交亲王,邀宠太后,并动用军费修建颐和园;为保持水师的军事优势地位,不惜与左宗棠在“海防”与“塞防”问题上激辨,提出了让人震惊的新疆弃舍论,多亏朝廷果断采纳左宗棠意见,否则中国也许早已四分五裂。
李鸿章执掌外交事务最多,书中体现也最多,并以“糊裱匠”来概之,可谓形象。李鸿章的外交思想总体以中国弱为出发点,以委曲求全为原则,有时不免失之于懦弱,也包括不可排斥的私心在内,如中法战争中镇南关大捷后的外交失败,纯粹是李鸿章不想让其他派系居功至伟而匆忙草签协议,以至于名胜实败,让法国人大喜而去。
与他的老师曾国藩相比,李鸿章的思想水准、治国水平确实要差一个档次,曾国藩以乱世的卫道士身份出发,克己复礼,到最后不惜自裁羽翼以求自保,始终恪守人臣之道,终成圣名。而李鸿章明显缺乏光明磊落的政治抱负,却多了老师没有的政治精明,虽实现了比老师更高的政治地位,但也在晚年为此付出代价,并给后世留下滚滚不尽的恶评,而他的老师却在历史中的变迁中,形象不断光辉和高大起来。
这是李鸿章的悲剧,也是中国历史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