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人品和道德能有多高?高尚的人格力量又能够带来多大的社会效应?
让华盛顿一生的行为来诠释一下这个问题。
华盛顿,独立战争期间大陆军总司令、开国元勋,为美国的缔造建立了丰功伟绩。战争后,一批手下将领,向他多次上书,鼓吹建立君主立宪制国家,拥戴他做国王。作为手握兵权的总司令和声望蒸蒸日上的卓越领袖,从历史惯例和当时的现状来看,没有哪个职务像掌握军权的总司令那样具有黄袍加身的可能。古罗马共和国的凯撒,英国革命中的克伦威尔,以及华盛顿就任总统几年后出现的法国的拿破仑,走的都是从将军到国王的道路。假如华盛顿有黄袍加身的野心的话,那么,独立战争胜利结束的1783年,是他行动的最好时机。但是,正如后来人们追悼他的悼辞里所言“当他击败了他的祖国的敌人后,他有没有像凯撒那样,用他掌握的强大军队,去征服这个国家?没有。非但没有,这位伟大的爱国英雄,出现在我们的国会面前,在众人赞叹的目光下,向授权人奉还他的那支克敌致胜之剑”。对于当国王的事,华盛顿严辞拒绝,并毅然辞去总司令职务,解甲归田,不谋政事,回到阔别六年的故乡务农。
在美国数十位历任总统中,华盛顿和林肯是受后人崇敬的两位最伟大的总统。林肯在总统的职位上,以百折不挠的英雄气概,带领美国人民完成了维护国家统一,解放黑人奴隶的伟业。在他的葛底斯堡演说中发出建立“民有、民治、民享”政府的呼唤,撼动人心。如果说林肯是依靠“有所为”而成就英名的话,那么造就华盛顿历史英名的,主要是他个人的伟大的人格、不薄的素养和高尚的品行,尤其是他终身一贯的“有所不为”,不恋权,不恋栈。
如同华盛顿的同代人塞缪尔.亚当斯所言,“大多数人心中,都有一种追求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权力的欲望,这是我们人类难以避免的缺陷”;另一个同代人托马斯.阿伦也认为:“暴君的种子根植于我们每个人的天性之中”。欲壑难填,的确是人性的一大弱点;尤其是当他贪恋的是一种无边无际的至上权力的时候,这种欲望往往会使之利令智昏,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倒行逆施。先看中国,不但秦始皇希望这种人间最大最美满的权力和显赫永远万世只传自家,而且他的小儿子胡亥,还不满足于传自己家里的兄弟,他希望自己在此生就能享受它的至上魔力,所以,为了成为皇位继承者,他不惜网络党羽使用奸计弑杀了自己的长兄;唐太宗李世民,可谓是中国历史上的明君,可是当初为了争得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也置老父遗志于不顾,而戕兄弟手足之情于血光剑影之中;朱元璋之子朱棣,居然不惜违背天伦,靠了自身拥有的强大之师而骤然起兵,将边关大事抛于一侧,浩浩荡荡杀进京城夺了侄子的王位,让那柔软如惊弓之鸟的小辈仓皇出逃不知流落去了何方。可见,那种万人之上的没有受到束缚的无边权力,它在某些人眼里心里,简直是比生命还重要。再看近代,辛亥革命已经把满清皇帝赶下了金鸾宝殿,此举可谓大快人心,可偏偏有人始终恋着那历史悠久的皇帝梦,居然为了坐上那个已经被历史潮流所淘汰的腐朽位置而置国家民族利益于脑后,靠了卑鄙肮脏的手段而笨拙爬上皇位,结果呢,也就是83天的短命皇帝,身后,却是骂名滚滚来,为历史所唾弃。中国人留恋皇位,固然与长期专制传统根深蒂固及其给家族和个人带来的荣耀有关,那么,金发碧眼的西洋人又如何呢?纵横看来,其实也差不多。英国资产阶级发动革命,花了好大力气终于捉住封建专制皇帝,可惜,在查理一世被推上断头台之后不久,那个革命中涌现出来的卓越领袖——克伦威尔,随着个人权力的逐渐上升,思想根子里对至上权力的追逐也就日益暴露,对权力的巨大胃口,使之昏昏然起来,于是议会也不要了,民意也不要了,飘飘然做起了等同于皇帝的所谓“护国主”;法国人,可谓浪漫民族,但是那个法兰西的英雄——拿破仑,本来在战场上已经修成正果,万人倾慕了,不过还是感觉“终身执政官”这一称谓似乎少了什么,于是也禁不住怀念起心中的皇帝梦,后来,干脆接了教皇递过来的皇冠突然就戴在了自己头上,这样,在资本主义的法兰西,移花接木的就长出个皇帝来。可见,权力,自古以来就是块巨大的磁石,而对于人世间至大权力这样的香饽饽,换了谁,不管白种人黄种人抑或是其他什么颜色的人,对它垂涎三尺那就不足为奇了。
但是,历史前进的车轮不可阻挡,人民要起来抗争,要推翻欲壑难填的野心家们的倒行逆施,双方的斗争自然又免不了成千上万生灵的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还造成民族历史的几经挫折,前程受阻,此乃大不幸也。如上所述国家的历史,已经是摆着的明证。
所以,象华盛顿这样身罩光环而又握有重兵的人,要想一手把持国家权力,还不是件简单的顺理成章的事情吗?我们知道,其实早在此前,随着战争的推进,华盛顿的声望也如青云直上,无人可与之匹敌。那时,英国国王的塑像被推倒,画像被撕毁,取而代之的是华盛顿的肖像。传统赞美歌中的“上帝保佑国王”被改成“上帝保佑华盛顿”。但是,华盛顿的道德自律和历史荣誉感,就像恒古不变的星空一样,时刻指引着他的政治行为。如前所述,1783年,华盛顿做出的选择是解甲归田,还军权于大陆会议。
自华盛顿出任大陆军总司令起,他就不仅是作为一个将军,而是作为代表美国独立希望和精神的人格象征,得到人民的爱戴和崇拜。特别是他在取得独立战争胜利后的辞职、务农,顿时赢得了美国人民的百倍尊敬。所以,当1787年宪法制定,华盛顿因为德高望重,得到了所有选举人的一致同意,当选为美国第一届总统,可谓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全票当选的总统。因为举国上下对他不会滥用总统权力,尤其是不会搞任何形式的终身制,拥有十足的信心。如此重托,华盛顿不得已离开农庄,虽然几度身染沉疴,但还是勇挑重担,担当起总统职务,领导他的国家蹒跚起步。后来由于人民的要求,他又继任第二届,总共八年。
华盛顿在当权之前,对于至上权力,很是踌躇再三。在当权之际,也非常审慎做事。杰斐逊这样写道:“他的诚信是无懈可击的。就我所知,他是一个最坚定地按照不偏不倚正义原则行事的人。他的决策,丝毫不受个人利害、亲缘、好恶等因素的影响。他的确是一个有智慧、有良心的伟人。总的说来,他的人品堪称完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他的处世之道”。与诚信、公正和良心密切相连的是华盛顿具有的另一个美德——审慎。“他性格中最主要的特征,也许是审慎。他从不在仔细权衡每一个情况、每一个考虑之前贸然行动;只要有一丝疑问,他便按兵不动。然而一旦做出决定,不管阻力有多大,他一定要实现目标。”当时美国初建,13个州之间矛盾重重,政治精英们意见不合,国家体制急需完善,各行各业百废待兴,人民嗷嗷待哺,假如当初没有华盛顿这样伟大的人,以其高尚完美的人格力量和卓越的领导才能带领这个国家,美国的起步肯定是步履维艰,充满坎坷的。
在服从民意,两度出任总统之后,他坚决拒绝人们要求他第三次连任。即使在前两任期间,他也屡屡表示去意。他一生热爱田园,非常眷恋那个生他养他的芒特弗农山庄,对于权力,绝无留恋。最后,他力排众议,发表了著名的告别演说,回到农庄,不再当总统。这为以后美国总统连任不得超两界树立了范例。“唯有他的不留任何余地的退休声明,才让群情激动的人民,不再要求来个第三次全票当选,以此证明他们对华盛顿不减的信任”。
从今天的眼光来看,华盛顿以自己的行动,为后人树立了两个先例。一是在独立战争胜利后,还军权于国会,树立了军人服从民选文官政府、军队国家化、不干涉国家政治的先例。二是在第二届总统任满后不再寻求连任,恢复一个普通公民的身份,树立了美国担任总统不得超过两任的先例。这两个先例,为美国得以通过民主竞争的和平方式,解决国家内部矛盾、达到长治久安的目的,奠定了政治基础。
我们知道,华盛顿不是学者出身,也当然不会有很深的理性主义哲学学养。但是,在长期的政治斗争中,华盛顿选择了拥有理性主义信念的学者朋友,这些朋友也选择了华盛顿,这种选择意味着华盛顿与他们达成了基本的政治信仰共识。而这些选择的合力,也就造就了一个美利坚的伟人,一段美利坚的稳定与前进,真乃国家之幸也!
毫无疑问,华盛顿“之所以名垂青史,不是由于他为获得权力而做的努力。恰恰相反,华盛顿的历史英名,来自他对权力所持的长期一贯的回避态度。华盛顿在其全部政治生涯中,无论是在大陆军总司令还是在全国总统的位子上,始终不恋栈不恋权,克己奉公,廉洁自律。如此一贯的高风亮节,决不是仅用社会压力就能完全解释得了的。
总之,华盛顿的不朽英名与其个人作为、人格和人品,密切相关。从很早开始,美国人民就开始把华盛顿的“有所不为”看作是他的最伟大、最光辉的政治行为。他们称颂他是“战争时期的第一人,和平时期的第一人,在美国人民心目中也是第一人”
高耸云霄的华盛顿纪念碑,表达了美国人民对这位伟人高风亮节的景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