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上班记》
读了何先生口述《上班记》,我首先想到的是那本《张申府访谈录》,其副标题是“讲真话的时间不多了”(Time for telling truth is running out)。上世纪90年代以来,书界有一大奇观,那就是,退休、卸位的学者官员开始讲真话。
康德说过,人该讲真话,但我没义务一定要把心里话讲出来。中国情形有所不同,何先生他们是把选择时机讲真话,视为一项应尽的社会义务。据说何先生已口述好下一本《上班记》,但还在等待时机。这些跟国家机密毫不相干的真话,竟要选择时机,竟要等待!但谁又能怪他呢?
中国人宗教情怀淡薄,以史为鉴是文化人挂在口边、刻在心里的信条。何先生一定认为,他的口述有助于形成信史。
何先生这《上学记》甫出,引来叫冤一片,吴晗、冯友兰等亲属均发表文章澄清,但他披露的如下事实似乎没人争:
(1) 对宋哲元那顶“爱国将领”桂冠的质疑(第52页)
(2)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初期,专制独裁乃是一种世界性的潮流。甚至张学良到欧洲游历一番之后,也相信了法西斯主义,认为只有法西斯主义才能救中国。(第37页)
(3) 对冯友兰《中国哲学史》的评价(第159-160页)
(4) 对抗战后国共战与和的议论(第188-189页)
(5) 对学生运动中心在昆明而非重庆的原因解说(第192页)
(6) 他们的后半生经历了一场精神上的幻灭(278)
何先生翻译的学术名著,译文真是漂亮,也是当代社科学术翻译坐标;我们祈盼何先生健康长寿,留给后世更多的信史、真话。
顺便指出,访谈的记述者文靖,对撰写此类文稿明显手生,全篇内容(特别是史实)作者负有核实、补充之责,行文亦缺乏应有的润色,写得有几分随意,有几分漂浮。